第12节(2 / 2)

古时候那些爱情 聆岚 2512 字 1个月前

光阴荏苒,人事易变。到而今……竟连这样的人,也信不得了么?

阿荼思及此处,一时默然。

秦皇却未再言语,自失地摇了摇头,复执起铜壶,仰头开始灌酒……一壶饮尽,又去炉上铜鐎里复挹了一壶,接连倾杯痛饮,丁点儿节制也无……

这一天,秦王醉得很沉,横卧在熊席上便睡了过去,面泛酡红,不时发出微微的清酣。阿荼原本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的,但渐渐自己也觉倦意泛了上来——自去年上,她便极容易犯困,时常无知无觉地就伏在案头睡了过去。

此时,这倦意愈来愈浓,这一回,她却不想唤莆月她们来。

阿荼扶案起身,略略几步,就走到了酣睡在地的秦王身侧。她缓缓在他身边侧卧了下来,将头靠在他肩上,双手拥着他右臂,静静地看着这人酒晕酡红的面容好一会儿,神色里现出几分浅淡的欣然,既而安心地阖眼睡了过去。

——此生,她也终于等到了他愿意在她面前任意醉酒,毫不设防地倾吐心事的这一天……尽管,已等了太久太久,彼此年华向晚,双鬓已斑。

两年后,咸阳宫,清池院。

正值暮春桃月,恰是甘棠花开。

庭中这棵甘棠树,自当年阿荼从蘩莠丛里移栽出那株小小的幼苗算起,已有三十二年的树龄。如今高愈五丈,繁绿菁叶亭亭如盖,恰值花时,一树繁白尽绽,细碎如星,璀璨烂漫。

阿荼一身缥青襦裙,薄底木舄,一挽长发绾作螺髻。她扶杖缓步走到了树下,微微仰头,看着一树甘棠花开似雪。微风过处,漫树枝叶婆娑,细碎的白瓣儿簌簌而落,打着旋儿翩跹着缀上她的发髻、肩头、衣裾……

阿荼伸出手,几片晶莹欲化的雪白瓣儿便落在了她手心里。

又是一年甘棠花开,扶苏离开二载有余,北疆捷报频传……这个孩子,从来也未让人失望过。

而皇上,半年前御驾东行,而今……该过了平原津,将到沙丘了罢。

想着想着,阿荼便开始觉着有些倦意涌了上来……她困乏嗜睡的症状,自三年前起便日渐一日地重了起来,现如今,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许多要多……白日里能清醒一两个时辰已是难得,精力亦是愈来愈不济了。

宫中的医者来过许多回,诊过脉后,只说宜静养休憩……她心下清楚,这么说,便多半是无冶了。

阿荼倒是日日过么轻松惬意,从来也未拘束过自己,无非是伏在案边看书、或倚在树下赏花时倦极而眠,莆月她们扶了她回屋而已。

只是——她心里清楚,总会有一天,这么睡着,就再醒不过来了。

尤其近几日以来,似乎连扶杖走路都开始有些吃力……又一涌倦意袭来,阿荼只得放下竹杖,缓缓倚着甘棠树高坐了下来……

她微微抬眼,满目漫绽,繁花似雪,灿烂得几乎晃了人眼。树下的女子目光微微不由恍惚,这花,可真像鄢陵的白蔹……

那一年,也是暮春桃月,鄢陵洧水边的白蔹花,也开得这般好呢,她同一伙女伴边采藿边玩笑嬉闹,唱起歌儿来取笑刚刚有了小情郎的阿梓……

后来啊,就平地里窜出来那么一队玄衣劲装的人马,领头的是那么一个好像浑身都发着光一般的少年……

她长到十四岁,从未见过这般贵气的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耀眼的少年!

直到他驰马欺近她的一刻,阿荼还怔怔地想着,若是能多看上一眼该多好——

后来啊,她就真的陪在他身边,看了许多许多年……

《秦始皇与郑女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史书里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ps:作者菌只是痴迷历史、嗜好啃书的业余人士一枚,无论是故事还是写在这里的观点,都只是自己看史书时的一些感想,而且也都非常主观。若有同样喜欢历史的妹纸,欢迎加入讨论。若出现文史知识方面的疏漏,还望看官们不吝指正,先拜谢了!)

【赵姬】

关于秦始皇的生母赵姬,读《史记》的时候,作者君有三处存疑。

一、关于赵姬身世

《史记·吕不韦列传》中先写:“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乃遂献其姬。”

点明了赵姬的身份只是邯郸一名女伎,地位鄙贱。

但后来到子楚逃回秦国时,又写道“赵欲杀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

这里,赵姬又成了“赵豪家女”,出身显贵大族。

所以,《史记》里的记载,本身就自相矛盾。

史实究竟如何,现在仍众说纷纭,莫能定论。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就取了相对来说比较合理一些的赵氏豪族的家伎身份。

二、关于赢政血统

《史记》里,太史公明白无误地写了:“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子楚在吕不韦那儿见到赵姬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后来诞下一子,即是赢政。

但,客观地来讲,太史公写《史记》之时,距邯郸城中这一段历史的发生,已经相隔了一百五十多年。要把当年所有细琐的史实都毫厘无谬地还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像这样极其私密的事情,探赜索隐尤为困难,因此,最终得出的结论可信度也就存疑。

而在赢政出生之后的二十多年间,吕不韦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表明,彼此之间是父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吕不韦在助子楚逃回秦国时,放弃了赢政和赵姬;其次,赢政承位之后,吕不韦作为相国,独擅专权,完全压制着赢政;而最后,蕲年宫之变后,吕不韦先是免官,再被迫迁蜀,终究仰药自尽(若是亲生父子,何至于此?)。

太史公着书之时,曾漫游多地寻访遗迹传闻,而他最终在《史记》中这样落笔,起码证明了一点——当时,的确有赢政系吕不韦之子的说法。

如果依之前的推论,赢政的身世没有问题,但当时有人谤议其出身,污蔑他是太后与当朝丞相私生——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如果这个谣言被坐实,简直可以将吕不韦和赢政同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史实究竟如何,两千余年后的今日,已然湮沦莫考。

此外,当时的确有一段“移花接木”的典故,为这个说法提供了原型:

楚考烈王多年无子,相国春申君宠幸了一个女子,等到她有孕,再进献于楚王。这女子进宫十分受宠,封了王后,涎下一子,取名为悍,后来被立为太子,继承了楚王之位,这就是楚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