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在她混沌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她知道他的家。
他们的家。
宁琅从小替她寄信,可从没有寄出去过。
父亲不许他去。
他也不敢去。
可小姑太可怜了。
他想让她开心点,便假装帮她寄信。
“寄出去了。”
“不过,他似乎搬家了。”
“我在打听他的新地址。”
他低下头,扯着谎。
宁珂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从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凌乱,还有很多涂改的黑点,和着眼泪,一团脏污。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
“小琅,我快不会写字了。”
“就这样吧。”
她似乎在叹气,又似乎在微笑,脑子沉甸甸的,没一会就靠着墙壁睡去了。
宁琅怕她着凉,将她抱到了床上。她瘦得像一张纸,又像一朵枯败的花。他知道她睡眠不好,晚上常做噩梦,眼底常年发青,近来太阳好,才能得点好眠。他动作很轻,不敢吵到她,为她掖好被角就悄悄退出去了。
谁料,才出了房间,就撞上了父亲。
宁璋四十八岁,生的高大魁伟,但心细如尘。
虽然宁琅看到他的同时,已经把信藏好了,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跟我来!”
三个字,不容置疑。
宁琅颤着小心脏跟他进了书房,里面暗黑冷幽,尽管进了很多次,乍一进来,还是觉得不适应。父亲常年在这冰冷的书房里想些什么呢?
“拿出来。”
宁璋眉眼冷硬,伸出手,掌心有一道伤疤,像是断掌,狰狞可怖。
宁琅听母亲说过这道伤疤的来历,大概是某年小姑病重闹自杀,是他一手攥住了刀子,才救下了小姑。
他心疼小姑,也心疼父亲,纠结间,小声说情:“小姑、小姑快不会写字了。父亲,让我寄这封信吧?”
“给我。”
“宁琅!”
“听话!”
“她疯了,你也要陪她发疯吗?”
一声比一声重。
宁琅双手背在身后,把那张纸握了又握,手心紧张的都出汗了,却还在强撑:“小姑、小姑没疯。”
她不是疯子。
她会给他做蛋糕。
她会给她唱儿歌。
她只是太/安静了,多数情况下,反应迟钝,那双美丽的眼眸没有光彩。
可她还是漂亮的、温柔的。
她是她的小姑,唯一的小姑。
宁璋绷着神色,手指握得咯吱响:“宁琅,不要破坏这个家的安宁!你小姑是罪魁祸首!我容许她活着,是最大的仁慈!”
宁琅听他这么说,心脏像是被攥住了,颤颤地交出了信:“父亲,别伤害小姑。她是无辜的。”
宁璋嗤了一声:“没有无辜!是愚蠢!”
他气怒于他敢违抗他的话,低喝:“去找你母亲领罚!”
宁琅:“……”
他看着他握在手里的信,小姑最后一封信了,想到这里,眼泪又在打转了:“父亲,父亲求您……”
话音没完,宁璋拿起书桌上的一个奖杯砸了过去:“滚!”
宁琅躲开了,觉得父亲年纪见长,心一天比一天冷硬。他气馁地出了书房,看到母亲等在外面,眉目都是关切。
“小琅——”
梅媛把他搂进怀里,郁郁然叹气:“别怪你父亲,他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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