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锁瀛台 燕云客 3274 字 1天前

那些远远跟着的奴才们都凑了过来,萧恪问:“陆青婵呢?”

有善揉着眼睛说:“方才还在的,也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了。”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犹豫着问,“主子,您说是不是夫人她……”

萧恪摆了摆手,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糕点,拦住了几个跑动的孩子,把糕点递给了他们,“咱们回去吧。”

“那夫人呢?”有善言语间也有几分忧心忡忡。

“留几个人去找找,叫人打听一下。不用挨家挨户去查了。”萧恪语气中却像是带了几分了然于胸的平静。他跟着人群独自往前走,来的时候心里有欢喜,可此刻空荡荡袖子灌入满满的夜风,刺得人骨头深处都带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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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是不是很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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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见喜(三)

陆青婵一直不喜欢宫里, 先前也说了很多次想要离开, 相比于去那些姑子庙, 留在这里过得也更安适些。若她真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她手腕上的镯子是毓贵妃赏的,价值连城,身上也随身带着些散碎银两, 够她自己生活几年了。

萧恪替她盘算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慧寂大师说他八字太硬,会妨碍到身边的人。萧恪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可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懦弱又胆小。

只有手腕上的那根五彩线依旧四平八稳地挂在那儿,萧恪想解下来,可不知道陆青婵打的是什么结,自己竟怎么也解不开,罢了就这么挂着吧,回去再说。

这条路长得走不到头,他走了百十步,街边有一家卖脸谱的店铺, 一个脸上覆着昆仑奴面具的纤细身影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灯火如醉,都是这浓郁如同墨汁一样的夜色的陪衬。萧恪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身影,竟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萧恪去掀她的面具, 那张丑陋的昆仑奴面具后面,露出那清水芙蓉面。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手竟微微又些颤抖。

“您不怕我丢了吗?”陆青婵任由他把面具摘掉,声音依旧是平静温吞的。

萧恪倏尔一笑, 他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丢呢?只是若朕能早点找到你,还能给你尝尝刚出炉的糕饼。”

陆青婵只是笑:“现在还能吃到吗?”

“能,不过你得和朕重新去买一次。”

后来,萧恪没有问过陆青婵那天到底去了哪,到底是被人潮冲散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知道她又回到他身边。

虚惊一场和失而复得,是人世间最美的两个词语。

*

圣驾回銮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萧恪减了浙直两地的赋税,又选拔了一批官员填补户部吏部,带着文人们的拥戴回到了紫禁城。

这时候暑气比以往盛了几分,陆青婵也换上了更轻薄的软烟罗。

昭仁殿已经由内务府提前打扫好了,走进殿门,陆青婵看着院子里那口游弋着锦鲤的大缸,竟隐约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细掐算起来,已经有三日光景没有见到萧恪了。陆青婵把过去绣了一半的绣架找了出来,上头原本是她绣的一幅兰花图,练字也好、刺绣也好,这些静心的东西都是紫禁城里女人们的必修课。

萧恪却没有陆青婵的闲情雅致,他回到紫禁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钦天监的监正叫到了御前。监正名叫程顾,做了三十年的监正,平日里做的就是参详吉日,占星问吉的差事。

此时此刻,他跪在萧恪的面前,身子抖得像筛糠:“皇上本就八字重,如今登基,确实……确实……”他连说了几个确实,额头上冷汗直流,萧恪捏紧了手中茶盏:“此运何解?”

“只是暂且不要娶妻立后,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长此下去,此运自解。”

说了一句和没说一样的话,萧恪的脸上结了一层霜:“滚出去。”

程顾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方朔把他送到门口,脸上依然带着笑模样:“程大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您可要管好了自个儿的舌头。”

这种了不得的大事,程顾如何不知,一时间忙不迭的点头。

弘德殿的大门一开一合,只有萧恪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万里江山图的前面。

天煞孤星,众叛亲离。

慧寂大师的话,他原本只信了一半,程顾的话,让他的心彻底地冷了下来。

萧恪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头纵横阡陌的掌纹和戎马厮杀留下来的薄茧,甚至是拇指上那个老玉的扳指,他的这只手就能看穿他的一生。不过是一个恢弘盛大,又富丽堂皇的壳子底下,留下的彻骨寒冷和永夜的孤独。

皇上在弘德殿里掀了桌子,那张香几上头的奏折笔筒砚台墨汁洒了一地,奴才们跪着,没人敢抬头看。

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在弘德殿里枯坐到深夜,一盏灯都没点,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来,在深夜里很是清晰,萧恪知道是谁,他依然没有抬头看。

绿釉并蒂海棠花的灯盏把黑夜撕裂了一个口子,陆青婵举着宫灯走了进来,她的五官笼罩在昏晦的灯影里,无端让人觉得疏远而飘渺,像是天上飘着的那片无根的雪花。

陆青婵踩着一地狼藉向他走来,经年累月的练习过,哪怕穿着花盆底走在这些翻开或横七竖八的奏本中间,她依然走得稳当。

她把灯盏放在一旁的多宝阁上,用火折子点亮了两盏落地的长颈宫灯,不过是亮了方寸的土地,后头的灯盏陆青婵也没有再去燃。

皇上的弘德殿里的墙上,摆了很多壁瓶,有的还在上面插了几支鲜花佐伴,那些珐琅彩的精致双耳瓶,亦真烛光下闪烁出琉璃一般彩色的微光。

她弯着身子去捡地上的奏本,还有碎了的茶杯瓷片,萧恪沉默的看着她,看她纤细婀娜的身子,不盈一握的楚腰,还有那只掌可握的脖颈。她捡了一盏茶的功夫,奏本被她重新放在了桌上,她的手沾了两处星星点点的朱砂墨迹,远看着像是一滴泫然欲泣的朱砂泪。

收好了桌子,她又去博山炉里燃香,萧恪最喜欢看陆青婵燃香的模样,她就那样微微欠着身子,把各种香料从博山炉的顶端开口撒进去,她的举手投足都是富贵华丽的,让人觉得内心平静而安宁。

她头上没有再插那两支红得俗气的簪子,依旧是过去常戴的那支旧木兰花,原本想送给她的那条珍珠项链就放在多宝阁里,萧恪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直到她收完了东西,端正地立在皇帝的面前。

萧恪缓缓开了口:“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子?”

这句话比他想象中的更难说出口,却也把陆青婵说愣了,她曼声问:“您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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