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2 / 2)

兰沁禾从慕良手里把那封信拿过来,看到最后一句——「王瑞近来对我多生嫌隙,妹再有踌躇,来日恐于坟茔相见。」

“殷姐姐说出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好拒绝。”

她在对自己求救啊。

慕良听到这里,便明白兰沁禾的意思了。她面上为难,可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殷姮。

殷姮这份信写得很妙,前半部分大公无私,斥责王瑞贪墨横行,哭诉国库艰难,万事难行;后半部分以情动人,每一句话都像是软刀子似的插在娘娘心上。

二十多年的患难之交,娘娘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据东厂的密报,三月初五皇城外起反民,大呼“天降祥瑞”这件事,殷姮在二月底就得知了消息,但她没有及时地告诉王瑞,反而压了下去,导致王瑞被革职。

这件事被王瑞知道了,他当初怎么捧殷姮的,现在就能怎么把她踩下去。按照他容不得沙子的性格,等国难结束,他会把殷姮收拾得死无葬身之地。

殷姮可能也感觉到了,所以开始独立门户,例如请求皇上派兰沁禾出任巡抚时,她的话说得极为富有技巧,立即在皇上面前站稳了脚跟,得到了“国士”的评价。

“娘娘,当务之急还是前方的战事,莫说什么王党,就算是万岁爷和太后也得为战事退步。”慕良明白了兰沁禾偏袒殷姮,便顺着她说话,“至于官场稳定……王党大多官员和王瑞并无交际,只是被迫走他的门路。娘娘,先治外患,而后定内啊。”

兰沁禾深深地望向他,“你真这么觉得?”

“粗见浅识。”慕良低头。

兰沁禾软了筋骨,靠在了椅背上,放空眼神望着天壁,思忖良久。

半晌,她叹息着呢喃,“良言啊……”

慕良一愣,接着耳尖泛红,“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而已。”

他细细嚼着那两个字,未曾想到自己一个太监能在娘娘心中获得如此高的评价,顿时离别的愁绪都淡了许多,徒留下被娘娘依赖的欢喜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为啥兰沁禾不适合做皇帝。

第88章

兰沁酥和慕良走了,纳兰珏驻扎常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是基本不怎么见面,兰沁禾又是一个人了。

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殷姮的请求,于公于私,她都选择了答应。

事情办得非常利索,兰沁禾这边找人威逼利诱了看库银的小吏,并让他偷出银子后远走外省。为了混淆视听,兰沁禾尽己所能凑了三万两白银,又问九王爷在江苏的管家主事借到了七万两,统共十万两的雪花银,送进了布政使衙门,作为“罪证”。

慕良留了几个锦衣卫帮忙把银子藏在了苏州南宫家,人不知鬼不觉的无人发现。王瑞可以去查自己家里的情况,但是那么大个王家,十数位亲家,他没法一一去查。

接着他又让镇抚司透露消息给楼月吟,说应天府给皇上修园的银子被兰沁禾挪用了,她还把看库银的小吏杀了灭口。

镇抚司的锦衣卫给楼月吟看了证据——他们查出了江苏布政使衙门的库里多出了十万两银子,一定就是兰沁禾偷拿的一部分赃款。

“有这等事?”楼月吟听完大喜,慕良不日就要回京师,他得想办法在慕良回来之前好好的立一大功。

不过这件事他总觉得不踏实,于是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去细查——果然在江苏布政使衙门查到了十万两的白银,而原先守皇园银库的小吏也不见踪影。

证据确凿,无可争议。

王瑞还会顾忌着动荡之时不要大兴诏狱,楼月吟可不管,马上就告到了皇帝跟前。

另一边王瑞自然也听到了这件消息。

“殷姮啊,”他语重心长地跟殷姮谈心,“你和西宁郡主是自幼长大的情分,这件事你怎么看。”

殷姮拱手弯腰,“公事面前,没有私情。学生唯一所顾虑的就是大兴诏狱是否会有伤国体。”

“你的顾虑是对的,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王瑞忧愁地望向远处,“全国两京一十三省,说句实话,挪用公款贴补衙门开支的不止她一人,哪个衙门不是这么做的?朝廷发下去的钱就那么一点,江苏的衙门根本经不住花。都是公用,她也不是为了自己挪的钱啊。”

“错了便是错了。”殷姮语气不变,“西朝的条律摆在那里,不容置疑。”

“你别这么说。”王瑞摇摇头,“江苏那个地方,她是真的难。”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片刻王瑞起身,“唉……兹事体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做臣子的不能隐瞒君父,还是得告诉圣上。你和兰家到底是有交情的,这件事不能你出面去说,否则日后不好做人,就由我进宫述情吧。”

殷姮朝前错了一步,她似乎想坚持自己进宫,可心里到底还记挂着兰家往日的情分,踟蹰不前,面上有了难色。

王瑞见此,体贴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

“老师!老师还是我去。”殷姮追了出去,拉住了王瑞的轿子,“您和万阁老毕竟相交多年,也不该为了这点事情毁了往日情分。”

“好了。”老人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放下轿帘,“你孝顺我是知道的,这件事休要多言,回去吧。”

殷姮咬着唇,眼眶微红。片刻,她对着轿子离去的方向深深鞠躬,直到再也望不见轿影,才缓缓抬头。

老狐狸。

女子垂眸,怕她又在皇上面前邀功,巴巴地先赶过去了。

不过也好,正中下怀。

……

王瑞进宫的时候,看见乾清宫门口停了辆绛紫的蟒轿,他微微愣了下,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还不待他细想,就见宫门打开,九尺玉阶上走出来一抹漆黑的人影。

慕良。

“王阁老来了?”削瘦苍白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那副阴郁的神情在笑容之下散了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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