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宁却是促狭地笑,“当真没有?那三弟与表哥说了那么半天,原不是说这个的不成?”
丰绅济伦急得站起来,都要跪地碰头了,“二阿哥明鉴,奴才当真没有!奴才方才,方才只是与三阿哥闲说话儿来着。”他明白,他这会子若是不向二阿哥将这些话说个明白的话,二阿哥八成是要起疑心了。
“……回二阿哥的话,三阿哥原本是冲着奴才这些斩获来的。奴才是镶黄旗的,皇上行围在外,镶黄旗驻地自然要在皇上左近,故此三阿哥这才最先瞧见了奴才这些猎物。”
“三阿哥过来与奴才说话儿,说他自己今儿一箭未发,便自然一件猎获都没有。奴才也是疼惜三阿哥年少,这还是头一次正式入围,没有猎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这便出言安慰三阿哥来着。”
绵宁扬扬眉,“表哥是心思柔软的人,想必有了表哥的宽慰,三弟心下必定好受多了。”
丰绅济伦又赶忙摆手,“……倒是奴才错了,实则三阿哥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三阿哥与奴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半点沮丧都没有,三阿哥他啊,压根儿是将那番话当成个笑话儿来说的。奴才倒是小题大做,多此一举了。”
“哦?”绵宁不由得挑眉,“三弟竟全都不放在心上?”
他微微蹙了蹙眉,“若不是看表哥猎获多了,想来取经,那他又特地来与表哥攀谈那么许久,竟是为了什么?”
丰绅济伦为难得都不知道如何才好,“……原本说的还真都是行围的这些事儿,可是分明三阿哥并不在意,故此奴才也不好揣度三阿哥的心思。”
丰绅济伦使劲想了想,缓缓道,“奴才唯有在二阿哥面前试着猜猜看——兴许是三阿哥跟在皇上身边儿,皇上跟前自然规矩严,三阿哥今儿又没有战火,虽说三阿哥自己全然不当回事儿,可是架不住皇上跟前众人的眼光,故此三阿哥这才寻了个由头,出来散散?”
“又或者说,三阿哥自己虽然不在意,可却是有旁人在意的。譬如皇上是不是呵斥三阿哥了,又或者是恭公爷,或者和世泰?”
绵宁忖了忖,这才终于轻轻笑了,“表哥说的也是。毕竟三弟成年在即,我汗阿玛和舅舅他们难免对三弟抱有重望。可是三弟贪玩儿,竟没能有所斩获,我汗阿玛和舅舅他们这便有些着急了也说不定。”
“对对对,”丰绅济伦暗暗抹了一把汗去,“奴才忖着兴许就是这么回事儿,三阿哥是暂且躲出来了,又不敢走远,恰巧镶黄旗驻地就在最近,这才过来找奴才说了会子话来。”
绵宁满意起身,笑着点头,“兄弟同心,其实我也是出来躲躲,这才来表哥这儿说说话。”
绵宁说着赧然眨眨眼,“我虽说有所斩获,可毕竟也不多,跟王大臣和宗亲们相比起来,都上不得台面去。”
“况且我怎么也比三弟年长十多岁去呢,三弟头一回正式进围,没得着什么,没人会笑话三弟;我却不行了,我连一点儿退路都没有……故此我方才也叫他们给盯烦了,这才溜出来,想着也学学三弟的样儿,跟表哥你取取经。”
“行了,我来了也好一阵子了,叨扰表哥半天了。我们兄弟两个啊,前前后后的竟没叫表哥歇息着,只顾陪我们兄弟两个说话儿了。我这便走了,不扰着表哥了,叫表哥赶紧好好歇歇吧。过一会子汗阿玛怕是就要传旨回黄幔城去了。”
丰绅济伦悄然松一口气,也赶紧跟着起身,“恭送二阿哥”。
丰绅济伦按例应该亲自将绵宁送出窝棚外才是,他正想随着绵宁往外走,却叫绵宁抬手给拦住了,“……叨扰表哥这么大半天了,表哥便留步吧,不必远送了。咱们是内外两层的亲戚,旁人自比不得,表哥不必见外。”
皇子如此吩咐,丰绅济伦便也只好留在了窝棚当中。
他也明白二阿哥的顾虑,毕竟朝廷一向对皇子私交大臣极为的谨慎,他是公主之子,又曾管内务府,这身份便能好一点儿,但是二阿哥谨慎一些也是对的,以免落了话把儿去给人家。
.
绵宁离去不久,果然皇上的旨意就已经传了下来,各旗拔营回了行宫驻地去。
当清亮的月色洒满这坝上草原,秋日微风将秋凉微微泛起的时候儿,黄幔城前早已点燃了熊熊篝火。火焰噼啪,各自上窜,已经足有二三层楼高,将黄幔城前的草地映得通红。
这彤红的火光滤过了月色的清凉,也将秋日乍起的风寒尽数击退了,叫人们的心也跟着热烈了起来。
皇上升座,王大臣、侍卫和各旗兵丁等人的献牲大典开始。
按着旗份、门第、品级,王公大臣们依次进献。进献数量头十名的大臣,皇上都有赏赐。
丰绅济伦便也在受赏的队列之中。
绵恺跟在皇上身边儿,一晚上看热闹,高兴得比他自己得了封赏还高兴。皇上也只能无奈地笑,扭头瞅他,“别光知道看着乐呵,你也跟人家学学,下回好歹也叫阿玛赏你一次!”
绵恺一脸的天真无邪,晃着脑袋对皇上说,“……旁人儿子不知道,但是就凭忠勇公都能得着汗阿玛的封赏,那儿子来日也是必定能得着的!”
皇上不由得挑眉,听出绵恺这孩子是话里有话。
周遭火声噼啪,欢声雷动里,皇帝回头轻嗤,“这说的算什么话?”
绵恺嘻嘻一笑,“儿子就是纳闷儿了,丰绅济伦连弓都拉不开,他怎猎获了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