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自欢 袖侧 3462 字 18天前

上辈子,她拥有可以在不同世界交易的交易器, 并借交易器改良自己的基因, 不断给自己升级, 每一次也都要经历一场生不如死的痛苦过程。后来她从军十年, 受过的伤也是不计其数。只是转生之后,新的身体太过年幼,也没有经过特别的锻炼, 对螭火毒或者迎风丹的痛楚便无法抵抗, 每每都痛得晕过去。

其实晕过去还好。会晕过去, 本就是身体自发的一种保护机能。但可能是这两个月定期的遭受螭火毒折磨的缘故, 她这具身体似乎抗痛性增强了许多。明明第一次服用迎风丹的时候,很快就昏迷过去,这次却是疼得冷汗湿透了衣襟, 才一口气没提上来,失去了意识。因为太疼,甚至忘记了在冲禹面前扮演一个八岁的孩子,从始到终,都咬着牙硬扛着, 一声也没有喊叫。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都黑透了, 冲禹也不见了。她抬起手臂看了看, 果然又长大了, 皮肤也重新变回了牙白的颜色。躺了一会儿,她慢慢起身,唤了声“真人”。

冲禹的声音就响在耳边:“醒了?好好休息吧。明日送你回去。”

杨五道了声“好”, 就再无声息了。

撩开帐子,看到桌子上放着食盒,杨五便套上鞋子下地。冲昕的洞府里是席地而坐,卧榻只比地面高一个玉台。冲禹这里却是亭台楼阁,高桌矮椅雕花床。看来是个人风格各有不同。

打开食盒就看到盖子里面刻着符文,待食物入口就猜到那符文定是保持盒内温度用的,因为饭菜入口竟然如同刚刚出锅一般。唉,仙术,真的很好用,可惜她学不了。她每日换下来的衣服,也都是等着苏蓉来唤她的时候,趁机让她给她使个清净诀。一个清净诀过去,衣服便洁净如新,根本不用洗了。不过为了穿着更舒服,她还是会把那些衣服拿出来晒晒,让衣服上有太阳的味道。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燥的,记得之前她汗出如雨,显然她昏迷之后,冲禹也给她施了清净诀。虽则如此,她吃完饭还是洗了个澡。将头发擦得半干,却一丝睡意也无。杨五便又将《炼气初步》重新打开,将听息、入静、内观这三部分的要诀又温习了一遍,放下书,盘膝捏诀,五心向天。很快,便坐忘守一,进入万籁俱寂之境。

此便是“听息”。

慢慢的,心息相依,杂念全无,连呼似乎也不存在了。杨五达到了“入静”的境界。

在看书的时候,杨五便知道,如她这样不能修炼的凡人,便只能到入静这一步便止步不前了。入静之后便是“内观”,又称“观光”。书中称,吾人之性,原为虚空一光,来自宇宙。性之根,在双目中间之一窍。此窍来自于吾人下生之前,因而称为“祖窍”。在入静之后,进入内观这一境界,便可自观性根。书上描述其直观形态是“圆陀陀,光灼灼”。

杨五看了书,只道自己不能做到内观这一步,也没在意,只是尝试着去入静而已。但入静之后,便沉浸在了这种身心皆静的状态中。不仅静,而且放松。

爱也好,恨也好,遗憾也好,不甘也好……那些杂念仿佛统统被净化了一般。杨五只觉得如同漂浮在水中,一丝丝力都不需要用,随水漂流,水流到哪,她便到哪……

可这随水而去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杨五发现她感受不到光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正微微感到奇怪,一道神识从身上扫过,将她从入静的境界中唤醒。但她没有睁开眼,这里是旃云峰,能在这里用神识探察她的,只能是旃云峰主。直到那道神识消失,她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这些门,这些窗,乃至这看似坚固的墙,在那些人的面前,丝毫不能保护她。

而此时,冲禹收回神识,正在惋惜。第一天学习打坐炼气,便能直接入静。傍晚一回,夜里一回,显然证明第一回不是巧合,而是此女悟性极佳。

真是可惜了。

杨五的作息早已经养成,晨光透窗的时候便醒来了。冲禹说今天便送她回去,可她却想到了冲禹那几大屋子的书籍……洗漱完毕,将头发束起。换了身衣裙,她便推开门,往那藏书之地去了。

白日里峰顶便云烟缭绕,清晨更甚。走在游廊里,二十步之外便是一片白茫茫了,恍如仙境。不……这里对凡人来说,其实便是仙境了。杨五不由好笑。青石板的地面湿滑,她小心的迈出每一步。

在冲禹真人的藏书室,她以最快的速度查阅。有了昨日的经验,她就捡着那些写着“初步”、“入门”、“概论”之类书抽出来翻阅,果然又被她找到几本勉强能读懂句子的书册。大清晨的,心情便十分不错。

却在这时听见冲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正堂来。”杨五应了一声,将那几本书装进乾坤袋里。

外面依然是云腾雾绕。这里的亭台楼阁建在峰上,便高低错落。杨五走过一段游廊,前面便是斜升的台阶。她记得昨日见过这院中是一片池塘,里面开满金色的莲花。可现在望去,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便提着裙子,一步步踩着台阶向上走。忽觉前面有异,她抬起了头,却见一个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站在高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杨五微怔。

那男子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似乎与冲昕的“年纪”相仿,几乎可以被称作少年。长得眉目端正,身量修长,一身蓝色长衫,看起来挺拔俊秀。杨五目光转到那少年腰间,看到他的腰牌与内门弟子的白玉牌不同,是青色的玉牌。徐寿教过她的,这是亲传弟子的腰牌。

杨五走上几步,到与他差两个台阶的地方,微微垂首施礼。她见过徐寿与内门弟子相遇,都是先让路,已经了解在这里,是以实力划分阶级。她一个凡人姬妾,本应是在宗门的最底层,只不过因为她是冲昕的枕边人,又是来为其解毒的,苏蓉才对她态度和善许多,徐寿才对她照顾有加。

她的姿态表达了请他先行的含义,不料视野里那蓝色长衫的衣角却分毫微动,她不由得微诧抬头……

每日里朝阳初升和夕阳落下之时,是全天里灵气最浓郁的时间,也是最适合炼气的时间。勤奋些的弟子都会随日出而醒,在晨光打坐炼气,把这一天最纯净的灵气引入体内,化作自身的灵力。俗称做早课。对应的,便是日落时分的做晚课。

当然,人总是有惰性的。有勤奋的弟子,就也会有惫懒之人,可能睡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起来开始打坐。并没有人会去鞭策这些弟子,无论你是外门、内门,还是亲传。内门弟子不过是供养比外门弟子好一些,亲传弟子则是有师父支持,资源要更好一些,也可以随时向师尊请教、解惑,不必像内外门弟子那样要等到月课或者讲坛才行。

总体来说,宗门对弟子,是一种放养式的管理。杨五最初听徐寿这么讲的时候,颇是不解:“那不是很多人会被淘汰下去吗?”

徐寿说:“本就是为了淘汰。”

杨五不懂。

徐寿道:“炼气之后,引气入体,身体受灵力滋养,即可身体康健,延年益寿。待到筑基成功,寿元可延长至二百岁左右。金丹道君寿元可达四百岁,元婴真人寿八百,还虚真君可活千年以上,合道期的道尊……无人知道寿元多少。大道如此漫长,谁来日日管你催你提点你?连这一点勤奋都做不到的人,宗门本也不打算收留。”

杨五细想,觉得很有道理。

周霁便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弟子。

他出身于一个小修真世家,祖上出过两位元婴真人,一位还虚真君。只是时间早远,现在只有现任家主是十年前结丹成功的,而家族最后一位元婴老祖,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陨落了。家族早不复祖上风光,好在血统还算优良,三代之内,只生出过两个不能修炼之人,在婚姻上倒是颇受其他家族青睐,一众姻亲,很是给力,家族才不至于没落。

周霁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后辈,他在入长天宗前便已经引气入体成功了。当时长天宗选拔弟子的执事都赞了他一句“不错”。他是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来到长天宗的,来之前,内心里未尝没有一些小小的自负,却在到了长天宗之后才发现,他的资质在长天宗,也就是还“不错”而已。

长天宗,毕竟是四大宗门之首。这里资质优秀的人太多了。

在这里,他的自负与傲气都收了起来,把炼阳峰的那位天才,当作是偶像与目标,勤勤恳恳的修炼,从未懈怠。终于在他这一批里脱颖而出,入了冲禹真人的眼,被收为亲传弟子。

今天一如以往,日出时分便醒了,早早起来做早课。却忽然闻听师尊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周霁,做完早课来见我。”

虽然师尊说要他做完早课来见,才入峰一个月的他如何敢真的让师尊久候,灵力运转一个周天收归丹田,便匆匆上山来了。入峰离峰都可飞行,但在一峰之上,除了峰主,所有人都是步行的。

他健步如飞,很快就从半山的到了峰顶。峰顶终日云雾缭绕,清晨尤甚,二十步外便看不清了。但他是筑基修士,耳聪目明,即便不用神识探察,也早就听到一个轻盈的脚步从另一条游廊上转了过来,正是朝他的方向走来。他微感好奇,不知道师尊除了唤他,还召唤了哪位师兄弟前来,便在阶上停下来向下身后看去。

台阶落地处,便已经是雾气了。

踏破雾气的,是一只茜色的绣鞋。绣工精致美丽,鞋头微翘,坠着一颗珍珠,随着那一步踏落,颤巍巍的,闪动了一下光泽。随后,那个少女破雾而出,像清晨的露珠,也在他心头闪耀了光芒。

周霁十九年如一日,几乎只有“修炼”两个字的人生中,忽然……便多了些别的东西。

直到那少女诧异抬眼看他,他才醒觉,忙抬手回礼。那少女便又微垂下头去。她的腰间没有挂腰牌,无法分辨她的身份。但她礼让他先行,便说明至少不是亲传弟子了。他又看了她一眼,终究不敢耽搁师尊的召唤,转身继续向正堂行去。

杨五没有与这位亲传弟子同行的意思,等他身形消失在前面的雾气里,才迈开步子,继续前行。走到了某个岔路口,她却犹豫了。若是白雾散尽,她也能记得路,这迷茫的一片中,周围可以用来记住地形的环境却都看不清了。正踟蹰间,忽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师妹也是要去往真人处吗?”

杨五转头,却是先前的蓝衫少年去而复返。

“不敢当。”她知道自己没戴腰牌,使对方不能分辨自己的身份,便道,“正是去往真人处,小仙长若是同路,还请带我同行。这里雾气太大,我一时分辨不出道路了。”

“仙长”这一称呼,往往是凡人称呼修士的。周霁一愣,细细看她,才发现她身上虽然没什么烟火浊气,却也并无灵气围绕,竟然是个凡人。

怎么会是凡人?她看起来有十六七岁了,如花般娇艳盛放的年纪。宗门里还算是凡人的,应该就只有那些入门不久,还未成引气入体的弟子。通常,他们年纪都不会太大,至少不会到了十六七岁还不能引气入体。她到底是何人呢?

看着杨五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静静看他,又意识到师尊还在等他,周霁到了嘴边的疑问便吞了下去。只道:“正是。姑娘请与我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