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另外还有高粱、黄豆、绿豆等等,都逐项记得清清楚楚。

杨萱总算明白了,将账本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

抛去花费和官府的税收之外,大兴的二百亩田庄约莫有三百六十两的收益,其中四成是杨家的,大概是一百五十两。剩余的二百一十两,十五户人家按着各自出的劳力另行分派,平均每家十四两。

这十四两中还得把他们平常吃用的粮食刨去,再除去添置的衣物、日用品,以及偶尔请郎中瞧病。

一年忙碌下来,每家能攒下三四两银子已经不错。

而在杨家,她每年单是月钱就有二十四两银子。

可见当佃户实在不容易。

秦嬷嬷约莫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咱家里祖上老太爷良善,都是先把官府的税和花费抛去之后再抽四成收益,别的人家毛算出来多少利,直接抽四成或者五成,其余税收花费都从剩下的银钱里扣,分到各人头上,一年忙碌下来能得四五两银子已经不错。还有的,不管年景如何,每亩地一律按着二百斤粮食算,遇上不好的年头,白白出一年劳力不说,还得倒找给主家钱。”

杨芷不解,“怎么会倒找银钱呢?”

杨萱抢着回答,“要是遇到水灾或者旱灾,地里庄稼都没了,主家还是要照常抽利,岂不就是农户从自己口袋里贴补出去?”

秦嬷嬷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样下来,第二年就买不起种子,又得跟主家赊账,等到秋收,利滚利算下来,得来的银子还不够还债,这一年还是白干。””

杨萱想一想,哀求道:“娘,咱们以后还是这样收租好了,不要跟别人学,你说一年忙碌下来反而还欠债,让人怎么过?”

辛氏微笑地看着她,“这是你曾高祖留下来的规矩,为的就是行善积德,已经传了好几代人,肯定不能随便更改。”

杨萱点点头,略略放下心来。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田庄上的佃户才对杨萱非常尊敬又非常感激吧。

佃农们家里都很清苦,轻易不沾肉星,自己家里养的鸡不舍得吃,却每隔七八天就会宰一只肥肥的大公鸡送给杨萱。

男人们偶尔到山上猎到野兔或者山鸡,也会清理干净送过去。

张家媳妇最擅长做野味,炖出来的兔子肉能把人的鼻子都香掉。

住在附近的小孩子禁不住馋,探头探脑地在门口转悠。

杨萱食量小,吃三四块肉已经足够,便让张家媳妇切两只白萝卜,浓浓地炖一锅汤。开锅后,将门口的小孩子叫进来,连肉带汤每人盛一碗,让他们坐在院子里吃。

听着他们欢声笑语,杨萱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不知她死了之后,是谁接管了田庄?

会不会苛待庄上农户?

张家媳妇连着生了三个闺女,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她死前张家媳妇又怀了胎,也不知第四胎生得到底是男是女?

杨萱决定,等有机会一定再去田庄住几天,看看前世的那些人过得怎么样。

日子过得飞快,小年那天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场大雪,不等残雪完全化净,启泰十八年的最后一天到来了。

杨修文带杨桐去祠堂祭祖,向祖先们汇报这一年的所作所为。

辛氏拟定了午饭和年夜饭的菜式,交给厨房准备。

杨芷则跟着素纹学习怎样剪窗花。

前世,杨萱寡居在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地过年了。她一会儿跑去厨房看看菜式准备得如何,一会儿看看窗花剪出来多少,一会儿又到门口看婆子们贴春联。

东窜西跳的,倒是真正像个期盼过年的九岁小丫头了。

大年初一,那盆一品红应景地开了花。

花朵儿不算大,茶盅口一般,可胜在颜色纯正,极艳丽的大红色,不带半点杂质,在绿腊般光润的枝叶衬托下,尤显喜庆华贵。

辛氏非常高兴,不迭声地道:“大吉大利啊,真是好兆头,今年定然有喜事。”

杨萱“吃吃”地笑,“那当然,家里添丁就是最大的喜事。”

杨修文便瞧着辛氏笑。

辛氏产期在二月中,已经诊出来是男孩。

范先生说出脉相那天,杨修文欢喜得喝了一小坛春天里酿的梨花白,又借着酒劲儿一连取了好几个名字。

杨家子嗣向来不旺盛,刚得杨桐那年,杨修文便决定不用那些金玉之物命名,也不选清贵文雅的字,反而根据门口两棵梧桐树,起了杨桐这个名字,以期孩子能平安长大。

儿子既然用了“木”,女儿就决定用“草”,都是极寻常的名字。

如今见一品红开了花,而且这个吉兆很大可能是应在胎儿身上。

杨修文心思活络起来,拊掌道:“就这么决定了,就用‘桂’字,给孩子取名杨桂。”

“桂”音同“贵”,而且“圭”乃是古代帝王举行朝聘或者祭祀礼时所用的一种玉器。

辛氏觉得不妥,却不便在大年初一拂了杨修文的兴头,遂笑道:“桂字不错,不过也得看看孩子的八字,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文竹笑吟吟地回禀道:“夏公子来给老爷太太拜年,大少爷正陪着往这边来。”

辛氏本就对夏怀宁印象不错,此时因为这一品红更是觉高兴,忙叫瑞香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取过来,又往里添了对银锞子。

不多时,杨桐与夏怀宁并肩而来。

杨桐穿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系一块竹报平安的玉佩,气度清雅温文;夏怀宁则穿件鸭蛋青素面潞绸棉袍,身上虽无饰物,可他目光沉稳,笑容笃定,在气度上丝毫不输于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