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云之四四(1 / 2)

美人记 石头与水 3494 字 10天前

胡大爷之事, 江家出手相帮, 实是江家看在胡文和胡山长的面子上, 而且, 胡大爷最终只是罢官, 就是苏尚书看在江家面子上未对胡大爷任上之事多有追究了。不然, 不说苏尚书这办案办老的, 便是苏二郎都晓得,这种贪贿案件,绝不可能是只贪贿一次便事发的。就如胡大太太收人银子, 难道这是头一遭?此事未往深究,以罢官而终,实是幸事。

江家以为, 官司了了, 胡家长房估计会很快回老家的,因眼下就是太皇太后千秋节, 江家何家沈家都是五品或五品以上官阶, 在帝都, 官职到了五品, 就有资格为太皇太后的千秋献上一份千秋礼了。何子衿一直忙这事儿, 也没顾得上胡家,反正有重阳宫媛小夫妻, 依何子衿忖度,后续无非就是胡家长房回老家里送些盘缠仪程之类, 何子衿还让苏冰提前预备出一份仪程, 待胡家回老家时送上,算是自家心意。

只是,一直待太皇太后千秋节结束,何子衿也没听闻胡家要回老家的消息。倒是胡大太太,带着儿媳孙媳的过来说话,人家主动上门儿,何子衿也是笑脸相迎,说些久别重逢的话,见了苏冰,知道这是阿晔媳妇,胡大太太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褪下腕间一对羊脂白玉镯给苏冰做见面礼。这镯子通体羊脂洁白,无半分瑕疵,纵苏冰这样的出身,见惯好东西的,也知这镯子珍贵,不好轻易就接。

奈何胡大太太一意要给,何子衿便让儿媳妇接了。

苏冰谢过胡大太太,胡大太太接着就说到家里摆酒宴客之事,想邀请何子衿一家过去吃酒。

何子衿看胡家特意将日子放在休沐日,实在推托不得,只得应下。

把帖子放下之后,胡大太太满脸慈爱的看向宫媛,笑道,“阿文那孩子,也是多年不见了,如今见着重阳与他媳妇,我这心里委实欢喜。家里设宴,不瞒你们,我们也是久不来帝都,对帝都流行的厨子菜色都不大了解。要是重阳媳妇无事,不若帮衬你大伯娘和大嫂子一把,也教一教她们。”

宫媛给这话说的都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道,“祖母看得上我,我就去给大伯娘和大嫂子打个下手。我才几岁,若有幸听得长辈教导,也是我的福气。”

何子衿听胡大太太的话就不大高兴,原本胡文就不是胡大太太亲生,胡大太太当年对胡文和三姑娘可是极一般的,如今又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要是刁钻的就得说是挤兑孙媳妇呢。何子衿笑与宫媛道,“你们太太就是爱说笑,她呀,是头一回见你,心里喜欢。难得祖孙在帝都相见,这样的喜事,可得写信与你家老太太、太爷说一声才是。”与胡大太太道,“先时我们在北昌府,老太太时常说起大太太,很是想你哪。”

何子衿较胡大太太原是小一辈的,但,不要说胡大太太做的那些事,就是这话说的也叫人听着不大中听。何子衿什么人哪,她笑吟吟的,一句话直中胡大太太的心里要害。胡大太太面儿上的亲热甚至都有几分不自在,她连忙道,“是啊,我们在外头,无一日不记挂老太太和太爷。”忙又问老太太、太爷身体可好。

何子衿笑,“两位老人家都很硬郎,就是念着几位太太老爷。”

何子衿问宫媛,“大太太、大老爷来的匆忙,先时事务又多,你是做孙媳妇的,这头一遭见,可有给大太太、大老爷见礼?”

宫媛道,“像干娘说的,先时太太、老爷都在忙,倒没顾得上。”

“这怎么行呢。”何子衿叹道,“你年纪小不懂这个还罢了,大太太最是讲规矩的,以往离得远,见不着,今儿这正经见了,赶紧拿出给大太太、大老爷做的针线来,给大太太见礼奉茶。”

宫媛与重阳成亲时,虽然太婆婆不在跟前,这针线,宫媛可是早就预备下了。听干娘这样说,宫媛便回房里取针线去了。何子衿命丫环准备新茶,一面与大太太道,“阿媛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她极懂事,我实在爱她这人品性情,就收她做了个干闺女。以后,还得请大太太多疼她才好。”

胡大太太甭看有些刁,一辈子也就是这些粗浅路数,当年她就连刚进门儿的三姑娘都治不住,如今更不必提已是诰命的何子衿了。何子衿瞧着胡大太太一身金玉浑身绫罗,纵有过来亲戚家的刻意打扮,想来这些年的确没少捞。胡大爷官司虽了,但因是贪污之事,朝廷很是罚了一笔银子,如今看胡家长房出门这排场,可见颇有积蓄底蕴。

宫媛取来针线,何子衿笑道,“阿媛极孝顺,当初与重阳成亲,你们不在眼前,她也都打听着做了针线。一晃好几年过去,瞧瞧,这针线,还是那样的细致。就是放了这几年,料子不比先时光鲜了,大太太可别嫌弃。”

胡大太太忙道,“孩子的一片孝心,我怎能嫌弃。”

宫媛上前给太婆婆见了礼,胡大太太收了针线,便取下身上佩的一块羊脂佩给了宫媛,笑道,“与重阳好生过日子,要是他敢欺负你,只管与我说。”

宫媛收了玉佩,给太婆婆磕了头,之后又见过大伯娘,胡大太太一行来前也没准备,胡大奶奶便效仿婆婆,取了腕间一对金嵌宝镯给宫媛做了见面礼。然后就是堂妯娌间厮见过,宫媛的丫环极机伶,见有晚辈,算来是自家奶奶侄子侄女一辈的,回房时顺便取了几个荷包,每个荷包里放了两个小金锞子,宫媛就拿这个给的堂侄堂侄女们。

当然,囡囡和已去上学的小郎也都得了长辈给的东西。

宫媛看太婆婆一行随手也都是金珠玉宝的拿出来,想着,太婆婆手里银钱也是充足的。她坐在一畔听着干娘和太婆婆说话,心下万分庆幸当初她爹让她认下干娘之事。就太婆婆这说话,也知这不是个好缠的,宫媛倒不是没遇到难缠的人,就是太婆婆这毕竟是长辈,她是孙媳妇,辈份上就有天然劣势。不到万不得已,宫媛不愿意与太婆婆翻脸。

幸而有干娘出面,宫媛的心也就渐渐安稳下来。

何子衿与胡大太太说着话,待中午留饭招待了胡家一行,饭后,胡大太太起身告辞,何子衿让宫媛出去相送,自己并未起身。胡大太太既恼于何子衿托大,心下却也无甚法子。何子衿现在是四品恭人诰命,她不过一白身,如今江家坐着高官,她儿子却功名被夺,胡大太太哪怕是个刁钻人,也晓得在帝都怕是有不少仰仗江家的地方,对何子衿不但毫无法子,更是要客客气气的才好。

宫媛送了太婆婆,往干娘那里说话,见房里并无外人,就私下说了,“我看,大太太不似喜欢我的样子。”

何子衿道,“不用理她,就她连累得胡大爷丢了官儿,这事胡山长和老太太还不晓得,要是他们晓得,饶不了她。”

宫媛道,“相公给家里写了信,还说让父亲母亲斟酌着,看是否告诉老太太和太爷。”

“两位老人家上了年纪,这事是得斟酌。”何子衿叹道,“真是财白儿女争不得气,你家老太太、太爷,都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就是胡大爷,先时在老家时,也是个本分人。考功名多么不容易,寒窗十年,从县城考到府城,从府城考到帝都,这才得了官儿。好生经营个几十年,纵不得高官显位,也能有立身之地。如今一朝尽毁,大太太大老爷不思过错,如今倒想这些妇人手段。哎,要是叫你家老太太、太爷知晓他们这事,还不知要如何生气呢。”

何子衿不喜胡家长房,胡家大太太回家亦很是气恼,直说何子衿狂妄,胡大奶奶站在一畔,只做个木头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

胡大太太这会儿说何子衿狂妄,待到何家,她就不这样认为了。因为,相对于何老娘,何子衿简直就是何家的文雅人哪。胡家的事,何老娘沈氏还特意问过何子衿。何子衿哪里会为胡大太太瞒着,早一五一十的与娘家人说了。何老娘沈氏都说胡大太太是昏了头,沈氏一向委婉,也就自家人跟前儿说一说,胡大太太亲自到访,她自然不会这样说。

何老娘不一样,何老娘与胡老太太一个辈份,她又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一向有啥说啥,见胡大太太就忍不住了,何老娘道,“这话按理不当我说,可你婆婆不在这儿,我就替她多说几句。你呀,往时见你也精明伶俐,又是大家主出身,如何这般眼皮子浅。我们这样寒门出身的,阿冽他爹在外做官,俸禄也不多,我也不敢收别人一钱银子。你收人家银子,能不替人家办事?你家也不是缺钱的,诶,你到底收了多少银子啊?”何老娘好奇死了。

胡大太太窘的脸上通红,连忙道,“大郎实是冤枉,亲家老太太哪里听得这些话,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行啦!你就别瞒着啦!谁不知道呀!大家都知道啦~”何老娘一幅天下人尽知的神色,说胡大太太,“你以后可别这样儿了,要说阿文不是你亲生的,你不疼他也便罢了。你家大爷,可是你嫡嫡亲的儿子,天下哪有你这样坑儿子的亲娘啊!要不是咱们知根知底的老亲家,我都不能信这是亲娘做出来的事儿。你说说,你干的这事儿,原本你家大爷再熬些年,上了五品,你也能有个诰命,如今就因着你,你家大爷前程也没了。原本孩子们都是官宦门第,就因着你,成了平民百姓。男孩子还略好些,只要会念书,总有一门好亲事。可女孩子不行呀,眼下说亲,都讲究门当户对,你家大爷罢了官,岂不耽搁女孩子们的前程。你呀你,要是我,就是有人给我一百万两,我也不能葬送儿子前程,你呀,你糊涂呀~”

何老娘这一席话,把胡大太太说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一则是窘迫所致,二则就是纵然这罪名是长子顶下来了,可到底怎么回事,胡大太太难道自己不晓得?何老娘这一通话,别个还好,有一句话是直戳胡大太太的心肝儿,那就是“这可是你嫡嫡亲的儿子,天下哪有你这样坑儿子的亲娘啊!’,胡大太太哪里能不悔,就是因着后悔,方想着借几家的势,看能不能再为儿子谋个官职。

胡大太太到底有些年纪,很能憋着,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恢复平静。胡大奶奶不一样,胡大奶奶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滚了下来,既是心疼丈夫,又是心疼儿孙。

胡大太太一咬后槽牙,道,“看亲家老太太说的,我一样疼阿文的,我疼阿文更胜大郎几个。”

何老娘将嘴一撇,将手一摆,手上三个金戒子闪闪发亮,“行啦,这谎话你也就糊弄糊弄外人。咱们多少年的交情,就别说这些不实诚的了。你以后可改改好吧,就你办的这事儿,你婆婆慈悲,估计也就自己个儿生气,要换了我家,有你这样的媳妇,我早休了她!”说着,就夸起自家媳妇来,夸沈氏,“别看我家媳妇不比你出身大家主,生是旺家旺夫旺子孙,我家阿恭还有他爹他爷爷,都是单传,到阿冽他们这一辈,小子有四个,闺女你见过的,就是我家那丫头,也是一身的福气,旺的不行,把阿念旺成四品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