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重阳节, 何子衿早上跟着阿念阿冽一道去山上, 两个男孩子上学, 何子衿去道观。
何子衿一到朝云观, 连观里的小道士都是欢喜又欢迎, 先接了何子衿身上的小背篓, 笑道, “师傅念叨师妹好几日,算着师妹就该过来了,我带师妹过去。”因何子衿常来朝云观, 她又自发的喊朝云道长为师傅,于是,虽没拜师, 观里的小道士便自发叫她师妹了。
何子衿笑, “唉呀,师傅这能掐会算的本领越发精进了。”
小道士一乐, 悄悄同何子衿道, “今早山下送来鲜藕。”
何子衿笑, “闻道师兄, 你就是我的知音啊。”这位小道士法名闻道, 年岁不大,为人机伶, 很是能干,观里出出入入的杂事都归他管, 算是朝云观总管。何子衿来的时候, 他还喜欢客串下知客,跟何子衿关系不赖。
闻道眉眼弯弯,笑眯眯的同何子衿说话,直到朝云道长院门,目送何子衿进去,方转身去干别事,引得其他师兄弟很不满。尤其知客闻法,狠剜闻道一眼,“我才是观里的知客!你要喜欢做知客,以后这活儿归你干!”
闻道笑,“那倒不必,我招待何家师妹就好,其余人还归你。”
闻法给他这无耻的说辞险噎个好歹,难道他不想招待何家师妹吗?成天一观的中青老年男道士,能有这么个小师妹隔三差五的过来,难道他不想多跟小师妹说几句话么?这死闻道,这么无耻的话竟然能说出口,搁他,他就说不出口,于是,总是给死闻道抢差使。何家师妹多好啊,人和气不说,还生得这般漂亮,许多女孩子只有这其中一样优点,难得何家师妹既漂亮又和气。
他倒不是对何子衿有啥想法,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知,谁不愿多看两眼漂亮小师妹啊!
这可恶的闻道!
闻法小道士再次于内心深处恶狠狠的问候了闻道小道士的父母及祖宗若干人。
何子衿十来天没来朝云观,朝云道长见她来挺开心,还调侃一句,“哟,何财主来啦。”
何子衿先将手里的瓷罐放下,装模作样的抱拳一揖,假假谦道,“好说好说,神君客气。”朝云道长喊她财主,她就叫朝云道长神君,引得朝云道长一乐。
何子衿过去坐下,见自己送的两盆绿菊在花几上开的正欢,顿时心下大慰,与朝云道长道,“我也送了我爹两盆,结果我跟我爹去州府,祖母就把花儿偷着卖了。”
朝云道长大笑,“令祖母是个实诚人。”
何子衿也只是嘴上抱怨两句,没觉着怎么着,花儿她年年养,之所以控制数量不过是想物以稀为贵,何老娘卖的价钱不低,她又多了百多亩地。
朝云道长这屋子很暖和,何子衿四下瞅瞅,没看见炭盆之类,问,“师傅,你生火了吗?”
“嗯,山上冷的早些。”
何子衿道,“我没见炭盆哪。”
朝云道长道,“是地龙。”
何子衿瞬间觉着她家道长师傅高大上起来,地龙这种东西,就是上辈子她也是只闻其名,到底是个什么一直没闹清,此时,何子衿连忙请教,“地龙是啥?”
朝云道长道,“跟火炕差不多。”
何子衿道,“差好多好不好,我家里也有炕,烧炕也暖和,就是屋里有些烟火味儿,你这屋没烟火味儿,也干净。”
朝云道长笑,“当初改建可是花了大价钱,害我紧巴巴好几年。”
“不过倒是适合师傅你,你不是容易咳嗽么。”何子衿指了指桌上的瓷罐,道,“这是我做的柚子茶,冬天喝最好,柚子就有润津止咳的功效,师傅你放着喝。”
朝云道长笑,“碧水县我没见过有卖柚子的,想是从州府带回来的。”
“嗯,我也是头一遭见呢。去年我在州府没多逛,也没见着柚子,这回见着了,我买了两筐,可惜也没几个,想多买,又怕存不住。”
朝云道长眉心微动,唤小道士闻空送些热水进来,冲了两盏柚子茶,浅尝一口方道,“你头一遭见就会用来做茶了?”
何子衿一时哑口,朝云道长笑问,“你是看了我那本茶饮集么?”
何子衿真没看过什么茶饮集,她,她会做柚子茶,是因为上辈子就会做呀~何子衿并没有张口应下自己看过什么茶饮集,只是端起雪白瓷盏来喝茶,定一定心神道,“不是啊,是我以前看的书上的记录。”老家伙用不用得着这么敏锐。
朝云道长并未追根究底,慢调斯理道,“柚子要存放的久,在外皮上涂一层薄蜡就可以。”
何子衿脑中一亮,是啊,上辈子她做柚子茶,就是因为柚子皮上有蜡层,还要用盐洗洗洗呢。何子衿两只眼睛盯着朝云道长瞧个没完,朝云道长问她,“怎么了?”
“师傅真是学识广博。”何子衿问,“那像葡萄西瓜,有没有好的保存方法?”
房间里弥漫着柚子特有的清香,朝云道长声音舒缓,“凡是鲜果存放,无非就是仓窖密封,仓窖的话,北面儿多是挖地窖,南面儿盖仓库。密封多是沙泥蜡封,还有,存放的地方要冷一些,但也不能太冷。大部分脱不了这些法子。”
何子衿点头,朝云道长的确是很有学识啊,啥都懂一些。
朝云道长笑问,“这次斗菊会可热闹?”
“有芙蓉坊安排,我没去斗菊会。”何子衿眉飞色舞,“不过这回是真的看了回大热闹。”接着把说了八百遍的蜀王家的小王爷就藩的事又同朝云道长说了一遍,何子衿再三道,“去年我跟三姐姐见总督出行就以为够气派了,唉呀,跟藩王没的比。”
朝云道长笑,“这是自然,真个大惊小怪。”
何子衿强调,“得亲眼见才能明白那气派。”
朝云道长看不上这个,笑她,“看这没出息的样儿,这不过是藩王仪仗,要是哪天去帝都见着圣驾,你还不得厥过去啊。”
“我就说说那气派,哪里就厥过去了!”何子衿颇是不服气,义正严辞,“这就跟人们爱逛庙会一个理,谁不稀罕个热闹呢。我就不信要是皇上出来没人看,肯定看的人更多。不要说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爱看,刘邦不是也爱看!”
朝云道长险笑喷。
朝云道长为什么喜欢何子衿来呀,这丫头说话有意思,特能逗人开心。朝云道长住这山上道观,本就人烟稀少,虽有人来打卦问卜,也有一观大小道士,可没一个像何子衿这样说话有趣啊。尤其清净久了,有个人来说说话挺好的。
中午吃了凉拌鲜藕,何子衿下午抄了会儿书,傍晚阿念来接她时,朝云道长又送她两根嫩藕,让她带回去给家里尝尝。阿念把自己书包放背篓里一并背起来,拉着他家子衿姐姐的手与朝云道长告辞。
待两人走了,闻道在一畔道,“阿念小小年纪就这样可靠,每次都是他来接何家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