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绣是被院子里的动静给惊醒的,因着刺绣这事儿伤神又伤眼,禾秀坊里好几个绣娘都是年纪轻轻便视物不明,所以她做活的时候一贯挑在白天。
但凡夜里光线稍暗,哪怕是再急的绣物,那也必须得给压下,待到第二日早起再做,于是天色稍稍见黑,她便一早的熄灯躺下休息。
门外的动静闹的很大,随手捡了件外衫套在身上后,苏蓉绣便起身推开了房门。
主院灯火通明,来往伺候的丫鬟和奴才络绎不绝,甚至不肖张嘴去问,苏蓉绣便是晓得定是那难伺候的祖宗九王爷又回来了。
没什么凑热闹的心思,只远远瞧上一眼,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就打算再关门回去休息。
九王爷来往姑苏三月,各家伺候的基本都有接触,偏偏苏蓉绣留在这院儿里就没往外踏过一步。
理由倒是简单,人家九王爷不缺衣裳穿,下江南的时候估摸着就带了不少好东西来,什么床单被罩,鞋袜锦带,都是上好的料子上好的刺绣,应付三个月当是绰绰有余。
所以,苏蓉绣一来就跟个闲人一般整日无所事事的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种起了花儿来。
衣裳甚至都给唐丰做了几身,也没机会碰着这位九王爷哪怕一次。
合上房门的动作很轻缓,尽管是单人单间,四下无人,可这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变不了,手指扶着门框还来不及带上,突然一个小黑影子就这么直愣愣的扑了过来。
“啊…………”
苏蓉绣惊呼一声,声音仍是很小,若来人当真是个刺客,她怕是连半分活命的机会也没了。
唐丰是半个时辰之后才喘着大气儿到的苏蓉绣房门口,他来时,这妹妹正在给那孩子清洗伤口。
“他娘的,今儿个差点儿没把小爷我给吓死。”
要说好歹算是个闺房,关起门来藏着两个男人怎么说都不合适,苏蓉绣直瞪瞪的望着那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唐丰,好在瞧着这哥哥大敞着房门没给合上时,她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九郎哥哥可是遇着什么麻烦了?”
“麻烦,□□烦。”唐丰烦的要命,抓着茶杯就‘咕噜噜’的灌了自己两杯凉茶下去。
抬手一巴掌再拍中那孩子的后脑勺时,苏蓉绣还紧张的伸手去护着。
“九郎哥哥,这孩子伤的有些重,你别打他了。”
“我是可想打他了,今天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看他被不被那九王爷给当场吃了。”
孩子紧抿住嘴唇不说话,唐丰虽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不过始终心地不坏,和苏蓉绣那二哥一般好,都是嘴上不饶人,实际背地里又悄摸着照顾其他人的性子。
看苏蓉绣拿白布裹好了伤口,唐丰这才又问,“这孩子给你说到哪儿了?”
苏蓉绣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说九郎哥哥让他找我来着,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孩子可是闯着大祸了,不知道得不得牵连到你,我回来的途中已经遣人去苏家报信,看看你二哥那边能不能跟着想点儿法子,帮了过这一回难关。”
唐丰细说起晚上回家路上发生的事儿。
苏蓉绣这才晓得,原来是这小孩子承不住那九王爷的体量,身子晃了一回好歹没摔着人但是却害得人家把衣裳给勾破了的事儿,要说不过一件衣裳而已,赔上一条命未免过于夸张了,九王爷好歹还算做了个人,没发什么邪火或者得理不饶人。
不过据说这衣裳是他皇都城内某位相好的姑娘给送的,这姑娘又红颜薄命走的早,我们有情有义的九王爷便只得靠着这身衣裳睹物思人,所以要求这孩子必须得自己想法子赔他一件原模原样的衣裳,否则............
唐丰自是知道这孩子能上哪儿去赔衣裳?本想带着人回来找苏蓉绣帮帮忙,结果下车的时候,那祖宗又突然想起什么,跟着提了一句。
“本王倒是早有听说,这姑苏的禾绣坊工艺甚是精湛,小孩儿,别说本王仗势欺人,今日就许你去寻那苏家的绣娘帮你做衣裳,若衣裳求来了,本王便饶你这一回。”
剩下半句没说出口,不过唐丰猜到,该是这衣裳求不来又得是个什么下场,于是白白把苏蓉绣给一并搭进了这件事儿里。
唐丰道,“这话说出来倒是像编的,平白无故牵扯这许多人进来。”
苏蓉绣点头,“确实是编的,不过想找麻烦罢了,何故说什么老相好给送的衣裳。”
唐丰,“............”
合着俩人想说的话也不在一个路子上。
唐丰是觉着今儿个碰着的事儿巧合的有几分扯淡,而苏蓉绣却是觉着那九王爷欺负小孩儿编出来的借口过分蹩脚。
苏蓉绣道,“做件衣裳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九郎哥哥可有法子去把九王爷那件勾破的衣裳给寻回来?若是能寻回?蓉绣便能还他件一模一样的。”
“倒是不敢保证九王爷给不给,哥哥明日想法子去讨。”
“讨不来也没关系,九郎哥哥记得九王爷今日穿的是什么就好了,衣料,颜色,款式,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