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八章(1 / 2)

玉玺记 石头与水 2730 字 17天前

第三零八章

关于彩云部落的事, 穆安之给朝廷的奏章只是据实以报, 毕竟,唐学士的奏折也一起送到, 而且,唐学士忠心耿耿的请朝廷派人来接管彩云部铁矿,收彩云之铁, 驯化彩云之民,以此北疆方可长治久安。

穆安之见这奏章就是一阵恶心,递给裴如玉看,裴如玉波澜不惊,将奏折摊开重放回穆安之面前的书案上,“不这样写, 也就不是唐师傅了。殿下附议吧。”

要附议这么个恶心东西, 穆安之三次提笔都重新搁下, 实在太恶心了。唐学士此举无非是向朝廷示忠,先在穆安之这里得了个首功的名头,转头又把彩云部铁矿卖给朝廷,能这么两面三刀的, 也委实不多见。

裴如玉眼神中亦是透出厌恶,唇角翘起个讥诮的弧度,“就是让朝廷接收, 在北疆的地盘, 谁要是能把铁矿接手, 那就是你我无能了。这铁矿原也瞒不过朝廷, 咱们原就打算向朝廷挑明的。唐师傅永远这样,他与殿下商量一声又如何,难道殿下会不让他发这道折子?一辈子改不了的先入为主、鬼鬼祟祟!”

裴如玉突然说,“如今看来,当时把唐学士指给你做先生,还真是英明之至。”

穆安之硬是给这话气笑了,穆安之面相属文弱斯文那一类,不知是不是相由心生,而今随着年纪渐长,气质沉淀,便多出几许硬朗彪悍。穆安之将唐学士的奏章往旁边一推,自己随手另起草一份。

说来这也是唐学士数年教导的功劳,旁的皇子师有可能斟酌的教弟子些帝王术,唐学士则是将儒家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倾囊相授,他教书教诗讲琴论画,做伴读的裴如玉都能教成三元,穆安之不必科举,但其人文采颇是不赖,如写奏章一事,穆安之平时懒的写,却是提笔便能上手。文字进退,拿捏得当,不啻翰林功底。

一挥而就后,穆安之将奏章给裴如玉看,裴如玉见穆安之写大致意思是:我们已经把彩云部世子送回部落继承族长之位,彩云部也暂且太平了,彩云部落风气凶悍,借铁矿之利霸蛮北疆,往日对我也颇有失礼之处,此次竟敢劫杀使臣,凶戾难驯,实不虚传。本王认为,铁矿已不适合彩云部独自管事,此矿处置,倘朝廷不接手,便请朝廷赐予本王处置。还有此次我们战亡将士名单如下,有功将士名单如下。

北疆的奏章比两位驸马更早到达帝都,这次的战事纵是朝中诸臣也挑不出毛病,彩云世子既是朝廷钦定的部落继承人,族长死后,自然要世子继位。穆安之派出使臣去彩云部谈判,谈判的内容在朝中看来也都在情理之中,谈判不成,使臣并未强求,结果回新伊的途中被偷袭,这叫谁也忍不了啊。

至于平叛,都叫人偷袭了,也不能干坐着等人打,能打赢当然好。

而且,彩云部那是何等傲慢的部落,当年即便北疆靖平,彩云部向朝廷称臣,他们部落的铁矿朝廷也是半点都插不上手的。

如今,这样的部族终于在三殿下面前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这是何等的功绩。

只是,这铁矿如何处置呢?那啥,反正是断不能交给三殿下自己处置的?藩王倚铁矿之利,倘私自锻制兵械,必为祸端。

所以,如果朝廷想要去接手铁矿,那这次战事的赏赐……朝廷可不能小器。

至于那种酸溜溜的:三殿下未就藩前北疆太太平平,三殿下这一去就硝烟四起的话,在彩云部的铁矿面前,一个嘴巴便将这酸话抽的不见了踪影。

一层秋雨一层寒,虽尚未至中秋,寒意也渐渐重了。内阁值房的门口已经换上猩红毡帘,映着门口几株晨风中的翠竹愈显苍翠。伶俐的当值吏员殷勤的上前打起帘子,几位阁臣成拱卫之势,裴相也只是谦逊的略多个半步罢了。

尚未到生火的季节,不过屋子也提早用炭火熏的暖和,待服侍着各位大人去了身上披风,温热适口的香茶便捧了上来。

裴相是首辅,自然坐上首之位,呷两口茶,裴相放下茶盏,“咱们得商量商量,彩云部铁矿的事,依我说,还是得朝廷做主才好。”

刑部尚书黎尚书也跟着撂下茶盏,“是啊,不过,铁矿交接不是小事,朝廷必得慎重,首先需要得到北疆的配合,其次派出的人得是个妥当能办事的,北疆形势复杂,得有个妥当人看着才行。”

自从三殿下就藩,黎尚书就时刻保持与裴相步伐一致。先前穆安之掌刑部,其实黎尚书与穆安之相处不错,只是如今穆安之远去北疆,与太子关系未见好转,黎尚书跟紧裴相的原因就是,裴相那被逐出家门的三元孙子现在是三殿下的左膀右臂。

陆国公双手抄在袖中,“要论对北疆的了解,谁也越不过平疆王去,若有平疆王的配合,朝廷在北疆便是如鱼遇水一路顺遂。若平疆王不肯相助,咱们纵是派了人去,怕也是寸步难行的。”

工部谢尚书手肘撑着坐椅扶手,微侧着身子,“派一行人过去,也就知道了。”

卓御史主动请缨,“我愿意去,也替大家伙看看北疆现在究竟什么样了。平疆王一就藩,先后两大部落反叛,棋盘城前知府陈飏被押解回帝都,那罪名大家伙也见过,大了去。这总是影影绰绰听人说,到底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知诸位大人有无听说,我听闻三殿下在北疆另开市贸,银子赚的流水一般,户部好像没收到平疆王的商税吧。”卓御史眼风朝户部尚书一扫,“这得查呀~”

户部傅尚书年纪比裴相还要长五岁,有一种随时都能打磕睡的技能,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卓御史的话,反正那一头白毛的脑袋正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他不见回应,卓御史却不肯罢休,提高嗓门喊一声,“傅大人!”

傅尚书先是喉咙里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方缓缓的抬起满是垂褶的眼皮下一双犹带两分倦意的眼睛,傅尚书叹气,“自从卓御史进来内阁,咱们内阁就失了体统,成日界这么大呼小叫的,叫人笑话。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投票让你入阁。”

卓御史听的直翻白眼,他入阁也有四年了,这话傅尚书便提了四年,生怕他忘记傅尚书的恩典似的。

是的,入内阁是要投票的,得内阁大部分人同意,方能入阁。

卓御史随意的挥挥手,“别说那些个陈年往事了,我说傅大人你户部到底有没有收到过北疆的商税银子?”

傅尚书上了年纪,反应便要慢一些。“商税银子”四字映入脑海,然后方是逐字细斟细酌,而后傅尚书无奈道,“平疆王不是去岁才就藩么,今年刚过到八月,不是我替平疆王说话,咱们大家伙都知道,北疆那地界儿,每年从七月到春三月,都是风雪肆虐的气候。我现在提商税的事,那不是上赶着把脸递过去给平疆王打么。我可不提,卓大人你愿意提,你去提。”然后老头儿脖子往狐狸毛的衣领子里缩了缩,嘟嘟囔囔的,“这都八月了,晨间天还是冷的,谁把窗子开了。小卓你去关上吧。”

卓御史才不去,拿眼往一畔侍立的小吏身上一瞥,小吏便伶俐的掩窗去了。傅尚书很惆怅的望向窗外黄叶飘飞的古槐,感慨道,“真是人情冷暖,夏炎秋凉,小卓你进了内阁就不是以前的小卓了,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投票……”

卓御史不小心触动了傅尚书的循环开关,连忙打断他说,“陆大人,铁矿的事该归你们兵部管吧?你觉着我那主意如何?”

“主意是好主意,可卓大人你先时跟三殿下屡有争端,你要是去北疆……”陆国公一副年纪轻轻何必找死的劝解,“卓大人你还年轻,咱换个人也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