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尚公主 伊人睽睽 4664 字 17天前

暮晚摇几乎被言尚的沉默不语吓住。

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默认么?

好在暮晚摇即将被他吓得头皮发麻时, 他好似终于回过神,微笑着解了围:“殿下又在开玩笑了。”

暮晚摇大大松口气:他没有默认就好。

诚然,她一直想和言尚春风一度。到现在都想, 初心始终不改。

然而她并不想和言尚之间出现除了“床”之外的其他关系。

暮晚摇手扇了扇风,故作怡然地站起来, 嘟囔了一句天越来越热了。

然后她又像是扯开话题、又像是终于想起这事般, 让人去找方桐过来。

暮晚摇微怒:“谁让他带言二来的?我公主府, 是闲杂人等能随便进出的么?是闲杂人等能随意偷听我说话的么?还有你们几个!都看到了,却都不说话!是不是哪天有刺客进了我公主府,你们一个个也都是死人啊?”

这便是指桑骂槐,说言尚不好了。

侍女们茫然又无措, 被公主训得脸红,低头认错。

其实他们心中委屈,因为根本弄不懂公主对言尚的态度。

公主经常嘴上说着不见言二郎,可是他们真的拦住人,言二郎真的不来时,她又生气,把火发到侍女身上。言二郎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责怪侍女们。好几次这样了……众仆就默认言尚在公主府是不一样的。

旁人不能随便进出, 言二郎应该可以。

谁知道公主现在又说言二郎也不能随便进出了。

言尚轻轻一叹,看仆从们因他受罚,他便也上前请罪。其实他过来时,他就想到暮晚摇也许会惩罚方桐等人。只是他挂心暮晚摇和赵灵妃的争执, 便没有点明此事。也或者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想暮晚摇不会在意。

但暮晚摇现在在意。

自然就是他的错了。

言尚道:“……都是臣太过心急, 忘了尊卑有别。殿下要罚便罚臣好了, 方桐等人都是受我牵连, 殿下莫罚得太重了。”

暮晚摇剜他一眼,冷斥:“你现在倒想起尊卑有别了!”

当着言尚的面,暮晚摇狠狠给她公主府的人重新树了规矩。规矩基本都是说给言尚听的,话里话外地骂言尚。显然她为了掩饰自己和言尚之前那点对视后的意思,格外不留情面。

言尚看在眼中,只当做不知。

放在旁人身上,被公主这么奚落,早羞愧地逃了。言二郎倒是礼数周到,公主罚方桐去抄大字,他还说帮忙,让方桐感激了一把。

如此折腾,不必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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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主府后,言尚没有回弘文馆,而是直接回府,夜里继续读书。

虽说他朋友众多,但他和朋友相约也是有选择、次数极少。大家都知道他在忙着读书,便也轻易不打扰他。同时,朋友们送了言尚不少书籍,不少前辈资料,都是为了帮他能在博学宏词科上有个好名次。

当夜夜深,言尚结束了一天的读书,坐在案前,默想片刻。

然后他悬腕提笔,将今日读的书、做的事、说的话、见的人,一一默写下来。

坚持日日练字,又有出身书法大家的朋友提点,言尚现在这一手字,和几个月前已经判若两人。他现在的一手字,笔法古朴,气势沉着端宏。见字如人,光是看这一笔字,便能窥见言尚的心性之稳着。

而言尚每日不光练字,临睡前,他都会如今日这般,将自己一天所为,全部反省一遍,看是否有什么疏漏。

这是他从自己老师那里学来的。

不过他老师的本意只是勉励他,也从未想过还真的有人会每天这么自我反省,日日坚持。

言尚将一天做的事、读的书默写后,又一笔笔划过,再在不妥的地方加以批改注释,让自己加深印象。再到最后,墨笔悬于半空,他沉思许久,久久不落笔。

笔尖所凝的墨汁滴在了纸上,淋淋漓漓,断断续续。

好一会儿,言尚手腕微低,在纸上的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暮晚摇。

将笔放下,端坐之时,他盯着这个名字,目光变得复杂。

丹阳公主暮晚摇啊……

在此之前,他也偶尔会在夜里临睡前自我反省时,写下她的名字。但从没有一刻,盯着这个名字,让言尚坐了这么久,不知道该怎么想,该怎么继续。

他再次想到白日时自己听到的暮晚摇喝退赵灵妃的话。

他并不知道暮晚摇只是信口胡诌,并不知道暮晚摇自己都未必多想过她说的话。但是她太会说了。

她不光打动了赵灵妃,让赵灵妃知难而退……也打动了站在屏风后的言尚,让言尚静静聆听,久久没有站出去。

他那时隔着屏风看她时,便觉得她的形象在他眼中变得何等鲜明,何等坚韧有力。

能说出民生,能说中他的心思……言尚的心被暮晚摇在那一刹那击中,他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好似终于寻到了理解自己所求的人。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志气相投的人,何其难得?

甚至这份志气相投,远比皮相、远比心性,更打动言尚。他见她貌美可爱心动,却不如见她胸襟开阔,更为她所折服。

言尚闭了目,压下心头的激荡之意。他原先并无情爱的想法,对公主哪怕有时克制不住地想关心靠近,他也是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太近……然而人生一世,知己难求。

到此一刻,他才明白,若是这般与自己志气相投的人,能与自己结为伴侣,自己是何其幸运?

盛世安康,三五知己,一红颜相伴……他言尚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了吧。

千头万绪,在言尚脑海中一一掠过。重新睁开眼后,言尚舒了口气,揉了揉因读书一天而酸痛的脖颈。

他起身,将自己反省所写的那些字,放到火烛前,一点点烧掉。他确实是这般小心之人,哪怕自己没有做什么坏事,也不会留什么痕迹。

当火烛烧到“暮晚摇”三个字时,言尚目露温柔色,微微笑了一下。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如这般与自己志气相投的少年公主,自己不光要助她,若是真能尚公主……那是何其幸运。

他该调整自己和暮晚摇相处时的态度了。

字条烧完,洗漱之后,言尚去箱子里取明日要穿的衣裳。他收拾袍衫时,从箱子里掉出一个玉佩来。玉佩碧绿,握手清凉。

言尚看到这枚玉佩,怔了一下,将玉佩握在了手中翻看,沉吟半晌。

这是他离开岭南时,他阿父交给他的祖传情定信物,让他若是遇上心仪的女郎,就将玉佩送出去。

不过因为言尚无心此事,又因种种缘故不适合现在谈婚论嫁。他到长安后没几天,就将这个玉佩扔在了箱子里,再也没翻出来。此夜不经意见到了这玉佩,言尚心中一动。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微微红。

他将玉佩从暗无天日的箱子里取了出来,和自己平日要穿的衣裳放到一起,然后熄灯上床。

想来从明日开始,这块寄予了言父深切盼望的玉佩,终于能在言尚身上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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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暮晚摇不紧不慢地吃了早膳,又翻了一会儿乐谱,看了看昨日幕僚们递上的折子。

估计早朝已经结束,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悠悠然出门,打算去东宫。

出外院,在府门前的门楼前,暮晚摇看到了一道云秀如竹的修长背影,正在和方桐、还有两三个侍女说着什么话。

暮晚摇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觉眨眨眼,停住步子。

“殿下!”仆从们的请安,让那人回过了头。那人露出笑,眉目温润,和仆从们一同向她请安。

暮晚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风雅隽逸一如往日,只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哦,也许是他手中拿着的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粉红杏花。

看暮晚摇盯着自己手中的一枝花,言尚低头看了看,笑着解释:“是一位朋友家中养的杏花原本要死了,我与他一同研究了两个月,没想到他的花又开了。他喜不自胜,大清早就来送花给我。”

言尚晃了晃手中的那枝杏花。

露水微微溅上他的衣袍和手。

粉色照人,衬得他更是面容清隽多雅。

他随意地晃了两下花,看暮晚摇盯着,就将花向前递了递:“殿下喜欢的话,便拿去玩吧。杏花这般鲜妍多娇的话,自然配殿下这样的人物。留在我这里,反倒可惜。”

他说话一贯好听,暮晚摇已经听得很习惯。

暮晚摇:“……你大清早地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花么?”

虽然语气不善,暮晚摇却还是向身后的夏容使了个眼色,让侍女们上前,将这株还沾着露水的杏花收走。她确实见到这花就心里喜欢……其实更喜欢的是言尚晃着这花的闲然模样。

男子拿着花而不显得女气,可见言尚的气质之好了。

言尚微笑着回答公主:“是因昨日方卫士等人因我受了罚,所以我来看望。”

暮晚摇看向方桐等人,果然见他们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样子,显然在暮晚摇还没出现的时候,言尚收买人心收买得非常成功。

暮晚摇嗤之以鼻,不屑理他,她抬步往外走。

没想到听到了跟随的脚步声。

她乜向跟上来的言尚。

言尚跟随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子给她:“昨日本该与其他幕僚一同给殿下,只是事情太忙,给忘了。想来惶恐不安,自然今日亲自走一趟了。”

暮晚摇接过他的折子,翻了翻就让旁边的侍女收了。

幕僚们本就是为她出主意的,她平日拿大主意就好。不过言尚因为忙着读书的缘故,平日给她递折子的时候很少,没想到现在竟然送上了。

暮晚摇心里嘀咕两句,也没放在心上。然而谁知言尚竟然还没走。

她要上马车时,看言尚站在府门口目送她。

暮晚摇:“……”

她这才觉得奇怪:“你平日这时候不是已经去弘文馆了么?怎么今日这么晚还在家中?”

言尚惭愧道:“昨日读书睡晚了。”

暮晚摇:“哦。”

顿一下,她盯他半天,想到一个猜测,却觉得不太可能。但她仍迟疑着试探:“你是让我送你一程的意思么?”

言尚露出惊喜色,说:“如此便麻烦殿下了。我正好有一些政事,想请教殿下。”

暮晚摇一愣,却是看到他脸上被自己用簪子划破的伤,心中一虚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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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言尚早上主动上了暮晚摇的马车,暮晚摇一直心思恍惚。

她在东宫和太子谈政务的时候,也好几次走神,想到言尚早上时的笑容。总觉得他的笑容,比平时真切很多,距离和她近了很多……她没有感觉错吧?

“摇摇,你有没有听孤说话?”太子无奈地放下折子,看向这个心不在焉的妹妹。

暮晚摇回神,漫不经心:“我听着呢。大哥是说父皇身边没有自己人,但贵妃却是三哥的母亲,怕贵妃在父皇面前嚼舌根,所以希望我多陪陪父皇,为大哥多说说话。”

太子点头。

叹道:“今年年底大典,正好赶上父皇大寿。孤想好好操办,让各国来朝庆。这银钱就花的多了。怕有人不满,还需要摇摇在父皇面前多为孤说说话。”

太子出身差,不过是占着一个长子的名号,才能在嫡子二皇子夭折后,成为太子。

苦于在皇帝身边没有人说话,太子就寄希望于暮晚摇。不管怎么说,皇帝膝下就只有两位公主而已。

而且暮晚摇这般可怜,既是嫡女又是幼女,看在暮晚摇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的份上,皇帝应该每次见到暮晚摇,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暮晚摇心里隐有些不开心,她是非常不想去人面前扮可怜,让人来同情自己。但现在为了太子。她少不得在皇帝面前多卖点乖,让皇帝觉得亏欠她。

暮晚摇答应了太子,说会配合太子,之后她就去父皇那里尽孝心去。

太子嘱咐:“你将你的脾气收一收,扮演好以前的你自己。”

暮晚摇一顿,淡声:“我知道了。”

真是可笑。

她居然要在皇帝面前扮演以前的她,就为了装可怜,让皇帝同情心怜。以前的她早就死了……但是所有人怀念的、希望的,都是以前的她。

他们希望暮晚摇扮演好暮晚摇自己,不要让他们觉得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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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一整日在弘文馆读书。

不断遇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