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也带走。”楚离桑忽然一指身旁的绿袖。
绿袖一听,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娘子你,你好没良心,又要赶我走!”
楚离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沉声道:“跟着我就是个死!”
“我不怕,就算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绿袖带着哭腔大喊,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刀,也学着楚离桑的样子横在脖子上,“你不带我走,我现在就死!”
楚离桑凄然一笑,无奈地对郗岩道:“罢了,你们走吧。”
绿袖一听,终于破涕为笑。
郗岩和手下仍旧站着不动。
“你还不走,是想等我喊三吗?!”楚离桑厉声一喊,手上一用力,刀锋瞬间陷入了皮肤里。
夜色虽然漆黑,但一旁的王弘义还是看见了她的动作,心里大为紧张,怒道:“郗岩,你聋了吗,还不赶快滚?!”
郗岩万般无奈,恨恨跺了跺脚,带着手下们一起翻身上马,然后绕着楚离桑走了几圈,最后沉沉一叹,拍马朝齐州方向而去。
楚离桑缓缓放下手里的刀,目送着郗岩等人消失在凄迷的夜色之中。
旷野上大风呜咽,把她的鬓发和衣袂吹得一片凌乱。可她的身体却凝然不动,仿若化成了一尊石雕。王弘义几次想走上前跟她说话,却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此刻楚离桑的内心正在流血,而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无异于在她伤口上撒盐,所以只能沉默。一旁的绿袖也压抑着心里的种种困惑,异乎寻常地保持着安静。
楚离桑就这么久久遥望着北方的夜空,然后她的眼前竟然幻化出了一片美丽的花海。那是一片姹紫嫣红的鸢尾花的海洋,她看见自己在花丛中放肆地奔跑和呼喊,而萧君默则站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依旧是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那么沉静又那么温暖。
他的眼神依旧像是空山幽谷中的一泓秋水,那么深邃又那么清澈。
楚离桑面对夜空笑了,笑得幸福而苍凉。
一弯新月从乌云中重新探出头来。寂冷的月光照见她苍白的脸庞,也照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清泪。
齐王府的正堂上,曹节正在拼命跳脚,破口大骂萧君默。李祐听得不耐烦,吼了他一声,曹节只好悻悻闭嘴。
“萧君默,照你的意思,曹节带刀上堂,就是准备对本王实施‘致命一击’喽?”李祐斜着眼问。
萧君默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依我看,曹节真正厉害的手段,其实还不是当面举刀,而是背后插刀。”
“背后插刀?!”
“是的。殿下您想想,咱们一旦起事,最需要的东西不就是武库里的兵器和金帛吗?假如曹节利用他的职权,暗中把武库掏空,给咱们来个釜底抽薪,那咱们还拿什么起事?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就在萧君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咕咕的斑鸠叫声。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暗号出现,就说明裴廷龙他们已经解决掉了正堂周围的岗哨,随时可以杀进来了。
“萧君默!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说的都是无凭无据的栽赃陷害……”曹节怒目圆睁,奋力挣扎,无奈却被那两名侍卫死死按着。
“吵什么吵,给老子闭嘴!”李祐霍然起身,“全都跟我走,我倒要看看武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挟持齐王的最后机会。
要是让他走出正堂,再四下召集府兵,今晚的行动就功亏一篑了!
萧君默心念电转,忽然挺身上前:“殿下,现在去武库太危险了!您想,曹节先任旅帅,后任典军,若他真是奸细的话,府中不知有多少他的人。所以属下认为,在彻底查清他的党羽之前,您不宜亲身涉险!”
李祐止住了脚步,阴沉地盯着他:“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在此之前,本王就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这儿吗?府里到底有多少奸细,一时半会儿怎么查?”
萧君默佯装略为思忖,旋即目光一亮:“殿下,我倒有一计,可以很快就把这些人查清楚。”
“说!”
“这个……”萧君默瞥了瞥堂上众官员,“请殿下恕罪,属下此计,恐怕只能对您一个人说。”
李祐一听,眼中蓦然射出一道寒光,死死钉在萧君默脸上,像是要把他看穿。
“殿下,您千万别听他的!”曹节又喊了起来,“这家伙阴狠毒辣、诡计多端……”
“把他的嘴给老子堵上!”李祐怒吼。
两名侍卫立刻找了条麻布塞进了曹节嘴里。
“殿下,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侍卫抓着我的膀子,然后我到您面前说。”萧君默诚恳地道。
李祐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缓下脸色,瞥了余下两名侍卫一眼。二人会意,立刻一左一右抓着萧君默的手臂,把他带到了李祐面前。
萧君默凑近李祐,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一脸惊恐地看着李祐身后的屏风,大喊道:“殿下小心!”
李祐慌忙转身,那两名侍卫也下意识地顺着萧君默的目光望去。就在这一瞬间,萧君默的双手同时抓住了两名侍卫腰间的佩刀,唰唰抽出,紧接着将双刀分别插入二人的脚板,然后往前一蹿,跃过食案,右手刀架在了李祐的脖子上,左手刀则笔直地指向堂上众人。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等那两名侍卫发出哀号,众人回过神来之际,齐王已经完全落入萧君默手中,局面顷刻便被他控制了。曹节和那两名侍卫惊骇之余,连忙持刀冲了过来,却被萧君默用刀一指,只好停在一丈开外,不敢轻举妄动。
“萧君默,原来背后插刀的人是你!”李祐一边惊恐地看着眼皮底下的横刀,一边咬牙切齿道。
“殿下,收手吧,现在收手只是谋反未遂,回朝向皇上请罪,兴许还能从宽发落。”萧君默淡淡道。
“你放屁!”李祐怒目圆睁,“姓萧的,在本王地盘上你也敢造次?你就不怕本王一声令下就把你剁成肉酱?!”
“这是你的地盘没错,”萧君默一笑,“可惜现在归我管了。”说完,他猛然抬脚,踹翻了面前的一张食案,案上的杯盘酒菜哐哐啷啷倾覆一地。
这是他与裴廷龙事先约定的暗号,表明他已成功挟持齐王。
声音一响,正堂两侧的所有窗户几乎被同时撞开,桓蝶衣、红玉、罗彪等十几名玄甲卫纷纷破窗而入,把在场数十名手无寸铁的官员全都逼住了。与此同时,裴廷龙、薛安带着六七个手下迅速干掉了门口的几名侍卫,然后大踏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