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豹当时正好因为胳膊没法接骨被锯情绪低落,被这三个人在耳朵边嘟囔的多了,心里自然有了想法。由断臂之后的失落转化为对高全,甚至是对常占奎的怨恨,随着时间的延长,这股怨恨越来越深。田豹心思深沉,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报仇,就只有选择忍耐,静待时机,还教育这三个手下,要学习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
在临沂城外一系列恶战,祁连成的那两个伙伴全都在战斗中身亡了。虽然这几个人并不是真心地想和鬼子打,可是那种程度的战斗,并不是说你不往前冲就能安全的。部队损兵折将开到山区休整,这么长时间没有机会,祁连成本以为田豹怨恨的心已经死了,哪知道田豹只是把仇恨埋藏的更深了。直到前几天,独立旅诸位长官全都到鸡公山各处查看情况,常占奎身为前马王寨寨主也要率领手下出去探山,田豹才感觉机会来了。
常占奎在飞云寨住了两天,田豹悄悄联系上了飞云寨的师爷和二寨头领书生,至于其他头领第一是时间太短,田豹联系不过来,第二就是那些人好像对金飞龙更加忠心一点,不太好打动。头一天晚上的饮酒试探之后,双方一拍即合。
他们密谋的计划是:趁着这次高全上山,由师爷出面劝说金飞龙布下进山大礼,最好是能激怒高全,引得双方一番火拼,趁机除掉高全那是最好,如果高全吉人天相渡过了这次危机(以高全一直以来的情况,田豹认为高全是属于那种福大命大之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师爷、书生带着二寨的人趁夜起事,一举夺得飞云寨的控制权。田豹等人把土匪们引到高全的住处,把独立旅的高层军官全部杀害到这里,然后再借口是其他山寨干的,引山下的王大柱等人去和其他山头火拼,田豹、师爷等人坐收渔人之利,等事成之后,田豹作为飞云岭的二寨主,祁连成也能混个寨主的位置等等。
今天晚上,也就是商量好的发动之期,田虎、祁连成两人打算趁夜摸下山,去和二寨的人汇合,引那些人上山。
在场的人全都怒目而视,高全却觉得这计策还算不错,只是中间有个环节还有疑问,“你们俩在这中间可没出什么力,基本上所有活儿都是书生、师爷两人干的,他们凭什么给你们那么大好处?冒那么大风险和国军为难,最后还给田豹个二寨主当,有这么好的事儿?”
高全只是就事论事,认为这个计策不错,常占奎却气得浑身发抖,这都是他手下的人干的好事!“快说!旅座问你话,你还不快说!”当着高全、黄三炮的面,常占奎这个脸丢的可是有点大。
多年的威压养成的习惯,常占奎这一发怒,大声一咆哮,祁连成还真害怕,“我说,大当家的卫队里面我们有内应。张山兄弟在临沂城里的时候,因为偷盗百姓家的东西,被田豹发现了。这兄弟俩被田豹握住了小辫子,就成了我们的人。本来计划的是,我们一走,张山兄弟就给外面放哨的卫兵送加了料的酒水,不知道这俩人现在动手没动手。”
张山兄弟,又是他的人!常占奎气得大叫一声,一脚把祁连成踢出一溜滚去,转身就跑了出去。柳七不声不响的跟了出去,这里有这么多人,金虎、红牡丹都在,有他没他,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张山兄弟属于那种标准的小人,得势的时候干点落井下石的事还行,趁乱偷鸡摸狗也会,让他们冒这么大风险,去给高全的二十名警卫队员下药,这俩人还真没那么大胆子。张山半夜仗着胆子出来和一名警卫搭了两句话,人家对他爱理不理的,这兄弟俩就再也不敢随便乱动了。不动是不动,既然沾上了,就甩不掉。这俩人正在屋里嘀咕呢,常占奎带着两个人一脚就把房门踹开了,这俩人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常占奎拉住一顿暴揍,绳捆索绑带到了高全的院子里。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高全是真想借机除此后患,只不过现在是在飞云寨,别人的地盘,这样的事要怎么处理,他没做过山大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常营长,这几个人都是你的旧部,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既然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交给常占奎好了,这位是老牌的大寨主了,处理这种情况,肯定是经验丰富。
常占奎哪有什么经验?他当山大王的时候又没遇到过叛徒,只不过高全既然是把这几个人交给他处理,那就是对他的考验,就是说明他在高全心里还是有挽救的价值的,旅座这是在给他机会!常占奎心里既然这样想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抓住这四个小子,二话不说到了外面的山崖子边上,一人一刀子结果了他们的小命,扔掉悬崖下面喂了野狼。当过山大王的人,发起狠来,确实有其过人之处,杀人害命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第010章 金少校
高全有心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算是一劳永逸,今后自己的队伍里再也没了隐患,将来再也不用担心这几个小子给自己在背后捣乱了。黄三炮、红牡丹等人对常占奎这样干净利落的做法倒是赞不绝口,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反而正对了他们的胃口。
这一夜,高全和金飞龙各自处理自己的一摊事儿,谁也没来打扰谁。第二天一早儿,金飞龙就来高全的住处问候。
昨天夜里,飞云寨全山出动,终于把正在逃跑的书生给抓住了。山里清理内乱,整整忙乎了一夜。经过审问之下,书生把田豹等隐藏在高全队伍内部的奸细给交代了。金飞龙不放心,一大早的来通报情况,等高全说出他们昨天晚上已经内部清洗过了,那几个所谓的奸细已经伏法,金飞龙表示祝贺之余,也对高全的雷厉风行暗自佩服。
接下来高全再谈让飞云寨加入独立旅的事情就好谈多了,山寨上反对的声音没有了,剩下的就是金飞龙率部加入之后的待遇问题了。高全这里黑户反正也不少,也不在乎多加他这一个,直接许给金飞龙一个少校营长的职务,让他和黄三炮、常占奎等人一样。山寨人员就和当初收编马头山等处的土匪一样,必须要打乱混编,这样可以防止各支部队自成体系,战斗的时候,对他这个最高指挥官的命令阳奉阴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大白天的天上也不会掉馅饼,想要得到好处,必须付出代价。这些道理金飞龙自然是知道,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他这个大寨主的位置,不过看人家黄三炮、常占奎身上穿着光鲜的军装,一副混得还不错的样子,要说他不心动,那也是假的。最后,金飞龙还是答应了接受招安,高全提出的条件,他也全都应允,只不过和当初的常占奎一样,需要时间整理山寨事务。
对此高全当然表示理解,不过他也不想像当初对待常占奎那样,让飞云寨拖那么长时间。高全给金飞龙定下了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就在独立旅驻扎的军营,金飞龙要率领飞云寨全体中高层头目到军营里接受任命,至于他的这些喽啰兵,可以分批次的到军营里训练、整编。当头子的都变成政府军军官了,他就不信那些小喽啰们还能拖多久。
金飞龙既然已经决心投靠官军,对高全提出的这些条件自然是无不从命。他可比常占奎聪明多了,往后既然是肯定要跟着高全混了,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让高全不痛快?和主官处理好关系,是每个有上进心的手下都必须要牢记的一件事,常占奎就是因为放不下当初当大寨主时候的身价,现在才混得这么被动的,金飞龙可不想步他的覆辙。
这五天时间高全可没闲着,黄三炮他们拜访过的那些山寨,高全挑出其中几家最大的,挨这个儿的又去了一遍,和那些山大王们进行了一遍亲切友好的会晤。令高全有点奇怪的是,这些人真的就像是红牡丹说的那样,对他尊敬的过分,从对待他的态度上来看,根本就不像作案累累、杀人如麻的山贼草寇,反而和热情好客的饭店老板有点类似。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对他态度这么好的,对于有资源不利用,不会趁热打铁可从来就不是高全的作风。当下,遍洒英雄帖,把这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英雄好汉全都约到五天之后,到独立旅军营,来个英雄大聚会!所有他亲自去拜会的山寨寨主、当家人,全都当面拍胸脯表示,届时一定按时前去赴宴。
约定好的日期到了。最先赶到的就是飞云寨的金飞龙。金寨主领着他的五十名弟兄排着整齐的队伍,到了独立旅的营门外头。高全全身戎装,亲自到营门外迎接,手把手的把金飞龙和他的手下领进了军营。
等其他山头的好汉们来的时候,金飞龙已经换上了国军将校呢的军装,肩膀上的少校肩章闪闪发亮,晃得那些曾经和他还算交情不错的寨主、司令们眼睛直发花。金飞龙笑着向他们解释,说是自己已经加入国军独立旅,现在已经是国家的少校营长了,飞云寨的所有弟兄,从今以后也全都变成国家的正规军人了!
这个消息给这些山大王们的震动可是不清,飞云寨在鸡公山区,算不上最大的,可也绝对不是最小的,前五排不上,排进前十去,绝对没有问题。来的这些好汉们开始纷纷掂量自己的分量,金飞龙都能混成少校营长,自己要是参加了国军,又能混成个什么官职呢?这些人中,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暗自叹气者有之,鄙夷者也有之,总之是什么表情的都有,这些人的表现,高全都一一看在眼里,暗自记在心头。
这回来的人可是不少,光是各家山寨的头领和他们的跟班就有好几百。这些人当然不仅是高全亲自去拜访的那几家,更多的是这几天部队里的各位营长连长们不辞辛苦拉来的关系。至于最开始想要帮独立旅找个合适山头的心思,黄三炮这些当初的好汉们已经不再考虑了。旅座大人摆出的这个架势,就和在翼城一样,那是打算在这里招兵买马一番,然后出去打小日本的,怎么可能在山里真的当什么山大王?
“诸位好汉,各位豪杰,请大家满饮此杯。高某初到贵宝地,承蒙各位看得起,让我军在此地驻扎修养,高某心里是万分感激的。飞云岭的金寨主放弃经营多年的山寨,毅然投身革命军队,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从军抗战,是我高某之幸,国家之幸!我高某人在此说一句话:只要是想要为我们这个国家出一份力的,我高全的独立旅热烈欢迎!来,让我们为金少校再干一杯!”
高全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几杯酒下肚,周围的寨主、司令们也不是那么拘束了,吆五喝六、大说大笑的开始开怀畅饮了起来。时不时的就有人过来找高全碰一下酒杯,高全是来者不拒,一概酒到杯干。
金飞龙今天表现的非常合格,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一直带着矜持的微笑,只有在高全被豪杰们端着酒碗围攻的时候,才表现得像个真正的下属那样,过去挡酒、替酒。
高全和大家碰杯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人群里的一位粗壮的好汉忽然大放悲声,哭了起来!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011章 山贼的苦难
大家正在喝酒,人群中忽然有人哭,哭的还是个大老爷们,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不光是高全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见过扫兴的,没见过这样扫兴的。你说你打架、骂人、摔东西,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在酒桌上放声大哭呢?大家都是这附近山上的坐地户,平常没什么感觉,现在当着高全的面,不自觉地就把周围的人全都当成了自己人,人家高全是外头来的嘛,这家伙这一哭,可不就是把在场好汉们的脸全都丢了吗?
“吴老三!你想干什么?莫非你看不惯金某穿上这身军装,故意来捣乱吗?”金飞龙首先就坐不住了,这场宴会里面就他说不上是哪边的人。说是飞云岭的大寨主吧?他现在身上可是穿着军装,已经是政府军的少校营长了!说是军人吧,他的弟兄大部分可还都在飞云岭上没下来呢!这种身份不尴不尬的时候,人的神经往往最紧张,对一切细微的变化都最敏感。这吴老三在此时这一哭,金飞龙本能地就认为吴老三这是对他有意见,借大哭来讽刺他。
金飞龙这一发脾气,在座的当时就站起来二三十个。金飞龙今天可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连山上的头领,带手下的卫兵,他带了五十个人来的,那些喽啰都到军营里接受整编了,这些山上的大小头目可都和他一样穿上军装坐到这里参加宴会了。
金飞龙才穿上军装,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几十分钟前才穿上这身军装?吴老三讽刺金飞龙,那不是也连带他们一起都讽刺了吗?山寨的头领,又有哪个是好脾气的?都是一言不合站起来就大宰活人的主儿,金飞龙现在在他们心里还是他们的大寨主,大寨主都站起来了,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他们也都要站起来表示关注了。
这边一站起来,人家那边可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吴老三身边呼啦呼啦也站起来了十来个,两边人怒目而视,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要掏家伙开始干仗了!
高全一阵苦笑,这帮家伙,怎么比吕梁山上的豪杰脾气还火爆?当初在翼城那次山贼大聚会的时候,也没发生过这种场面呐!
“各位都请坐下!”关键时刻,高全还是站了出来,双手一伸,眼睛扫视着两边对峙的人群。金飞龙是最先坐下去的,他现在从身份上来说,已经是独立旅的人了,是高全的手下,长官出面说话了,他哪有不听的道理?金飞龙这一坐下,跟着金飞龙的这些大小头目当然也都坐下了。
现在场面上就剩下吴老三的那十几个人了。这十几位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坐下吧?觉得就这样坐下去好像是有点掉面子,不坐吧?人家主人出面劝解,不给主人面子,好像也不对。这些人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吴老三勉强止住悲声发话了:“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都给我坐下!”
吴老三说话真管用,这帮家伙立马灰溜溜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高旅长,兄弟酒前失了礼仪,一时心里激动,那个啥,高旅长、金兄,还请多多原谅啊。我认罚一杯!”这货倒是个实在人,满满倒了一大碗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酒碗虽说小,这一碗也有个三两多,一口闷掉,还真得有点酒量的。
“俺刚才看高旅长和大家伙喝酒喝得近乎,心里头忍不住激动,才哭出了声,叫大家笑话了。”吴老三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他那胖嘟嘟的大脑袋,“高旅长,在座的都是这几百里鸡公山上各个山头的瓢把子。说起来,我们都是土匪、山贼。你可能觉得我们过得挺潇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干啥干啥,日子过得还不定多舒心的,是吧?别的地方俺不知道,我们这块拉杆子占山为王的,过的可是不如意呀!”
吴老三一番话,让在座的绝大多数人的脸都沉了下来。鸡公山紧挨信阳城,信阳城里驻扎的是胡宗南的第十七军团。土匪山贼,在胡军团长的眼里,那就是就是冥顽不化、愚昧落后、无恶不作的代名词。信阳离鸡公山这么近,山上的好汉们有时难免要进城采购点儿生活物资,一旦被城里的国军发现,就会抓起来砍头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