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您可好了些?”侍女春明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玉杏迷迷糊糊问道:“春明,我……可是已经死了?”
“啊?”春明愣了一下,当即啐了一声,“呸呸呸!童言无忌啊!老天爷保佑我家大奶奶长命百岁!”
萧玉杏一怔,睁开了眼。
入眼处是绣兰草的白纱帐子顶?
咦,这幅帐子……有些年头了,春明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萧玉杏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瘦弱的、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黄毛小丫头。
这下子,萧玉杏愣住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盯住小丫头。
小丫头莫名其妙,“大奶奶?”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她头晕得厉害,鼻子塞着、呼吸也不大顺畅。
但这全都比不上此刻心头的诧异——眼前这小丫头说话的声音……怎么是春明的?
“春明?”萧玉杏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小丫头恭敬答道:“奴在,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萧玉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春明怎么变小了?
那……
如果春明变小了,那她……
也变年轻了?
萧玉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啊,这是一双美人的手,生得纤细白皙、柔若无骨。
绝不是她那病瘦到如同枯骨一般的手!
“大奶奶?”小丫头春明又唤了她一声,“大爷还在外头等着哪,您看……”
萧玉杏呆住。
脑子里灵光一闪——
萧玉杏先问道:“春明,你今年多大了?”
春明觉得大奶奶今天怪怪的,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问她今年几岁呀?
话虽如此,但小丫头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今年十二了。”
萧玉杏张大了嘴。
她是昭明二十五年被放出宫,同年就在京郊置办了一所宅子、采买了一个婆子一个丫环。小丫环就是春明了,那一年春明十岁。
眼下、春明自称十二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正是她初嫁给谢承宣未满一年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重生、又回到了过去……
但萧玉杏还是问春明道:“你家大爷在外头等谁?是为了什么?”
春明瞪大了眼,着急地小小声说道:“大奶奶,您是睡迷糊了还是头晕到迷糊了?前些天您病着、沈嬷嬷去请了郎中来给您诊治,结果太太不让厨房给您煎药……沈嬷嬷只好在咱们自己院子里煎药、可太太还是不许,说她闻到药气就想呕,冲过来就把咱们的炉子给踹了……”
说到这儿,小丫头愈发压低了声音:“看到您的病来势汹汹,不服药可不成,沈嬷嬷就悄悄地差了奴溜出府去和大爷说了,大爷知道了,气不过、回来和太太吵嘴,说要带了您出去,可太太不让您去、您也说不去……”
“今儿大爷又来接您啦,大奶奶,我们……就跟了大爷出去吧?去外头住、也好歹自在些。”说到最后,小丫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透出一股子心虚的意昧。
萧玉杏陷入怔忡。
原来她回到了这个时候?
前世她……
咦?前世这说法倒也便宜。
萧玉杏不会记错。
前世这个时候,谢承宣一共来接了她三次、她全都拒绝了;最终他一人离开了京城。
到二人再相见时,便是萧玉杏的死期。
“大奶奶?”春明见萧玉杏半天不吭声,不由得又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萧玉杏点头,“你去和大爷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好、收拾东西也费时,请他先去隔壁西厢房里坐一坐,约莫需要花上半个时辰。”
春明呆了半晌,突然喜极而泣,“大奶奶,我、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萧玉杏笑着点头,“你再去喊了沈嬷嬷来、你二人快些替我收拾细软,你们自个儿的东西也收一收。”
“太好了太好了!”小丫环高兴地拍手手、蹦高高,突然又觉察到不妥、连忙安静下来,中规中矩地向萧玉杏行礼,“是,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出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沈嬷嬷也抹着眼泪进了屋,“大奶奶,您终于想通了?”
方才萧玉杏已经挣扎着下地走了走……
虽还是头晕脑涨的,但比起前世将死之时已是强了不少,这会子正强撑着站在屏风旁边自个儿更衣。
听了沈嬷嬷的话,她含笑点头,“是啊,想通了。”
沈嬷嬷急奔过来想要服侍萧玉杏更衣。
萧玉杏没让,“我自个儿能行……嬷嬷带着春明替我收拾东西吧。值钱的首饰细软全带走、另外我的文房四宝要小心收好,攒下的金版纸与玉版纸也要小心轻放。”
沈嬷嬷应了一声,带了春明去收拾东西;萧玉杏则慢慢地摸到了角房里,洗漱过,又勉强自己挽好了发髻。
半个时辰过后,主仆三人收拾妥当,萧玉杏扶着春明的手、走出了东厢房。
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
萧玉杏恍若隔世。
她看着这似是而非的小院。
角落里她亲手种下的玉兰树还只是光枝桠……但十年后,这株玉兰树发得枝繁叶茂,一到花季就会盈满清馥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