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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是杨冬燕干的吗?

那肯定不是啊!

不过, 却也不是刘侾一个人干的,他是有同案犯的。更确切的说,他在意识到时间太过于紧急后,为了避免到时候场面不够盛大, 就去找了他的胖友们。

可惜陶举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笃定这一定是魏家那老婆子的手笔。

之前钱财消耗, 背靠永平王府, 连偌大的一个宅院都能白给, 区区这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是同考场的举人实名举报,尤其按照本朝律法规定, 会试既是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那么在所有的考生出考场之前, 仍然算是会试进行中。

诚然,陶举人等人已经出了考场,可别忘了考生们是一排排出来的,他们早出来纯粹是因为离大门近,最后头还有一些人呢!

这也是为什么陶举人笃定这事儿跟窝头脱不了关系的根本原因。

试想想,若是别人所为,或者干脆就像是其他考生想的那般,是朝廷给的福利。那为什么就不能等其他考生都出来后,再大肆表演呢?陶举人看得极为清楚, 就是他们这一排人出来后,舞龙舞狮队才从天而降的。说得更明白一些, 那些表演者隐隐都是以他这个方向为主的, 可他站的位置并不算是正中, 那么是因为谁还不是明摆着的?

能考上举人的, 脑子一准儿好使, 但其他方面可就未必了。

片刻后,贡院这边的兵差就将几人带走了。

主要是窝头和陶举人,闵举人心下担忧,又感觉这次自己大概率没戏了,索性陪同一起前往。当然,在这之前,闵举人也让他的同伴去给魏家送口信。

当初一同结伴来南陵郡的这群人,其实已经分成两拨了,一波是以闵举人为主的,另一拨则是陶举人及他的朋友。至于窝头,他肯定是站在闵举人这边的,只是平常不怎么走动而已。

闵举人的两个朋友对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转身挤出人群,去对面街巷里找魏家人。

结果还没等他们走远,就被另外几个同乡拦住了。

便是陶举人的那几个朋友。

为首那人笑得满脸苦涩:“朋友,看在是同乡的份上,也帮咱们说说好话吧。这事儿真的跟咱们没关系,我们这才出贡院呢,就听到陶文他……唉,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没的他做错事儿还牵累到朋友的。不过你也不必替他寻借口,扰乱考场会有什么后果,寻常百姓不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还能不清楚?”

陶举人的朋友很快就让开了,一脸的灰败,他很清楚,这次的梁子结大了。

这不是俩人意见不和,你住这家客栈,我就去住别家客栈,你在这个书院念书,我就去旁的书院进学。

小矛盾无所谓的,人跟人之间既有缘分的,也有气场不和的。合不来就别勉强呗,莫说尚未通过会试,哪怕将来真的入朝为官了,最初也肯定是微末小官,多半都是放外任的。不说从此以后天南地北的无法碰面,就算将来偶然遇到了,当初的那些小矛盾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不见的。

但举报扰乱考场……

基本上就两个可能性,要么举报成立,窝头这次的会试白考了,榜上有名都会被除名。要么举报失败,恶意控告的陶举人就会被除名。

和平的解决几乎没有的,会试本来就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像本届还好,除了中途有人体力不支被抬出去的,旁的状况都不曾发生过。但在往届,偷摸着作弊的,要是个人就会被终身禁考,要是多人联手,则是入刑,甚至有大型舞弊案的,主犯被满门抄斩……

这是科举考试!

是关系到很多人一生命运的大事儿!

自然不可能让某个人闹着玩的,没见永平王府的小少爷都安安分分的吗?

甭管结局如何,这事儿都没办法善了了。

陶举人的几个朋友只希望这事儿千万别连累到自己身上,谁知道那厮发的什么疯,考都考完了,甭管中没中,你折腾这些干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老魏家啊,他们攀上了永平王府这棵大树!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呢?

平白无故的结下这样的梁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几人看着闵举人的两个朋友穿过贡院前的空地,走向了那辆豪华马车,不由得在心中对陶举人进行了连番拷问,最重要的是,扰乱考场的罪名坐实以后,其实也就是除名,而这俩人考中的概率本来就是极低的。

说白了,这不是除名的问题,而是无故惹到了这么个仇家……

另一边,杨冬燕手捧着暖炉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往外头看,倒是刘侾颠颠儿的抢了赶车人的座儿,翘着脚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们倒是看到了贡院门口发生的事儿,但因为距离太远,看得也不是很真切,只倒是可能碰撞了一下,耽搁了会儿时间。

直到闵举人的两个朋友过来把事情一说……

刘侾猛的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扰乱考场?小矮子那么有本事……我是说,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般黑心烂肠的东西呢?诬告举人,他担得起责任吗?”

杨冬燕听到了啊!

她不光听到了那两位举人帮着转述的话,还听到了刘侾前头那半句话。

不过,考虑到收拾孙砸不急于一时,杨冬燕忍住了,她是瞥了刘侾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去打听一下啊!我记得你舅舅不是翰林院的?”

“我爹也是翰林院的,老祖宗您忘了吗?”刘侾不敢置信的看向杨冬燕,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记了个一清二楚?

杨冬燕沉默了一瞬,然后拿眼刀子甩刘侾。

刘侾果断认栽:“我过去瞧瞧情况。”

尽管他爹并他舅都在翰林院,但会试不是乡试,就那俩的能耐,还不足以主持会试这般大的事儿。好在,刘侾还是找到了熟人,并成功的讨到了一顿骂。

他外祖父啊!

孟老太爷看着他外孙过来,那脸上的表情哟,本来因为会试结束而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就黑如锅底,两眼直勾勾的看过去,假如说眼神能杀人,那么刘侾身上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一时间,刘侾恨上了那个搞事的傻子举人。

他当然知道他外祖父一贯看自己不顺眼,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就是那种迂腐的老顽固,自然跟他这个纨绔子弟不对付了。反正吧,刘侾打小就不爱往孟家跑,因为每次一去孟家,从他外祖父到他几个舅舅,包括他的表哥们,都会一窝蜂的出来将他围个团团转,对他进行包括人身攻击在内的严苛教诲。

所以,但凡有法子,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往孟家人跟前凑的。偏生,今个儿却发生了意外情况。

但问题是,他能恨他外祖父吗?那必然是不能的,那是他娘的亲爹!再说了,是他自个儿跑来的,自投罗网啊!还能怨他外祖父?

可他为什么要主动过来讨骂呢?噢,他奶让他过来的。但也不能怪他奶,甚至连那个小矮子都是无辜的。

所以,在刘侾的一番逻辑推论之下,他在心里将陶举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加连番毒打出气。

“外祖父……”刘侾很努力的挤出笑容来,无奈孟家给他造成了太多的心理阴影,他这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没通过乡试吗?怎么?羡慕了眼红了?这下知道平常没好好进学的后果了吧?老夫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从你十岁起,我就教过你,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听了吗?现在后悔了?晚了!”

刘侾:……

我就是很后悔,我实在是太后悔了。

大概是因为刘侾面上那沉痛懊悔的表情太明显了,孟老爷子很快就放过了他,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儿。

然后,孟老爷子就知道了,他外孙还是那个混世魔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一怒之下,他一面吩咐身边人去调查情况,一面对刘侾道:“左右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来我府上小住几日。”

晴天霹雳啊!

这一刻,刘侾觉得魏小矮子都长得和蔼可亲了,毕竟魏小矮子不会罚他抄写一百遍背诵两百遍……

等刘侾打听清楚消息后,回马车这边时,所有人都看到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杨冬燕顿时被吓到了:“这么严重吗?啥意思啊?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没啥用,我找你大伯去!”

刘侾赶紧叫停:“不严重,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我外祖父,有他在,铁定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不过还是得按照程序问问清楚。”

“那你为什么一副死人脸?”一听说没事儿,杨冬燕立马开怼。

“因为那是我外祖父啊!”刘侾一脸悲愤的道,“以前我不听话,我娘就把我往外祖父家里一丢,我、我……”

一提起当年的惨状,刘侾就悲从心中来。

那会儿,最疼爱他的老太君没了,刚开始其实还好,因为永平王府要守孝的,哪怕身为孙儿只需要守孝一年,但因为父母等人都是要守足三年的,他也被拘在了府中。再说了,那会儿众人都怜惜他失去了祖母,宠他还来不及,自不会对他做什么。

等三年孝期过去了,他也从个小毛孩子变成了大熊孩子,某次他娘要回娘家,索性将他一并带走,结果离开时却“忘了”将他一起带回来。

那次,他在孟府住了足足一个月,深切的感受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从那之后,他就对孟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如避蛇蝎。

“老太太啊!我为了您老人家可付出太大太大……”

杨冬燕不稀罕搭理他,就如同他不稀罕搭理刘修一般。尽管她同孟家不是那么熟悉,确切的说,当年给刘二老爷说亲的时候,她是接触过孟家的,但接触的是前几年刚过世的孟老太太,对他们家的男丁确实不大了解。

但那有什么要紧的?孟老爷子是刘侾的亲外祖父,还能真的往死里逼他不成?无所谓的,她孙子多,送一个给孟家都不心疼。

她现在只关心她家那可怜的小窝窝头。

当下,杨冬燕下了马车,哪怕刘侾提醒她,就翰林院那帮人的磨叽程度,今个儿傍晚前能把事情办妥就算是快的了,刘侾让她先回府歇着,回头他把人送过去就成了。

杨冬燕才不听。

“我就在这儿等着!”

“那您倒是仍旧上马车坐着呗,不然去茶馆里歇会儿?上午是不可能结束的,回头您慢慢用个午膳……”

“窝头还饿着呢!”杨冬燕心疼坏了,想想就知道了,窝头都连续考了三场了,那绝对是精疲力尽的。本来想着,好不容易都考完了可以休息了,结果又摊上了这事儿。

又心疼又生气!

刘侾劝了的,但没用啊,他劝不动他家老祖宗。

没奈何,他只能让下人回王府去送消息,就说出了些意外情况,让人去找找他哥如今在哪里,赶紧过来贡院这边吧。

全程目睹这一幕的两位举人:……

都在南陵郡待着,又跟窝头的关系不算差,自然是听说过关于老魏家的一些情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肯定是年前的那一场认干亲事件,他们可以说是听了不下二十个版本。

但没有哪个版本涉及到刘侾的,更不会将这个南陵郡第一混世魔王跟眼前这个狗腿子联系到一起。

两位举人此时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这位可是王府的小少爷啊!不过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刘侾吩咐下人的话,顿时大惊,刘侾说的哥该不会是永平王世子吧?

那不然呢?

还能是安平王世子不成?

当然,作为刘侾的准妹婿,假如刘侾真的想找对方帮忙,无论如何对方还是会给这个面子的。但人家很忙的,手握重兵呢,要不是真遇到了处理不了的情况,刘侾完全不想找他。

他宁可找他的世子堂哥,找他外祖父舅舅,再不济……

“刘侾!”杨冬燕突然灵光一闪,“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就这个舞龙舞狮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刘侾一脸“你吓死我了”的表情,然后矢口否认:“怎么能怪我呢?我……我跟我朋友一起搞的。”

“又是哪个猪朋狗友?”杨冬燕可生气了。

她还记得,她上辈子临终之前,侾哥儿还是那个软萌萌的好宝宝,就算是有些娇气乃至骄纵,但仍然是个好孩子嘛。结果呢?十年不见了,这个曾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淘气包,俨然成为了南陵郡一霸!

差距太大了,大到她险些不想再认这个孙砸了。

而当长辈的多半都有个通病,就是习惯性的将责任往其他人身上甩,就是舍不得怪罪自个儿的心肝宝贝。

哪怕如今的刘侾已经不是杨冬燕最心爱的孙子了,她还是很努力的为曾经的最爱找借口,深以为他一定是被其他坏孩子给带坏了。

“说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哪个猪朋狗友?”

刘侾一脸纠结的看着他家老祖宗,半晌才抗议道:“为什么是猪朋狗友?我的朋友就不能是龙虎彪豹吗?”

不然,杨冬燕却反问道:“那他为啥要跟你做朋友?”

这话就很有道理,直接就将刘侾满肚子的怨气都给堵了回去。

“说啊!到底是哪家的混账玩意儿?”

“我不说!”刘侾实力拒绝,“反正窝头不会有事儿的,您要等就等着吧,等我哥过来了,他肯定会劝您去旁边茶馆坐坐的。您要是还这么固执,再过会儿来的就不止是我哥了,搞不好我爹、我大伯都得一起来。到时候咱们全跪下,在您跟前跪成两排,看您到底走不走。”

刘侾怕个鬼啊!

他那个胆子,可是经过千锤百炼这才历练出来的,横竖那是他家老祖宗,最多也就是举起拐杖抽他一顿。哦不,连这个都可以省下来了,老太太如今不用拄拐。

杨冬燕瞪他,再瞪他,最后索性宣告认输。

不就是去茶馆坐坐吗?坐就坐,谁怕谁!

两位举人:……

原来老话是对的呀,只要活得够久,真的是啥事儿都能碰上。

贡院对面的街巷里多的是客栈茶馆小食肆,随便拣了一间门脸瞧着还行的,一行人就坐了下来。包括帮着传话的两位举人,他俩也没想走,其实都这会儿了,休息不休息的反而不重要了,考都看完了,休息再好又有啥用呢?反而像这般抱大腿的机会才是千载难逢的,没听刘侾说吗?会试的主考官是他外祖父啊!

会试跟乡试是不同的,会试是三年一次且全国只有唯一的一个考场。乡试哪怕也是三年一次的,但九州大地到底有几个考场,一般人还真就不知道,往少了说,二三十个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