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盈之前昏睡了许久,霍丛见她哭过后,她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他便温声问道:“娇娇,你应该也饿了。不如我让人备些米粥过来,你先吃点,好不好?”
然而,李画盈此刻哪里有心思进食?
她的陪嫁侍女都是富佳皇后精挑细选之人,那女医乃是御医的徒弟,且青出于蓝,却对她的嗜睡之症束手无策。而方才那少年,却能施针将她唤醒,想来已是知道,她所患的究竟是什么病。
李画盈摇了摇头,闷声问道:“方才那是你找来的大夫吗?他怎么说?我到底怎么了?”
霍丛沉默了一下,搂着李画盈的手臂紧了紧。
这事其实也瞒不住,因为小公主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若是骗她其实不严重,想来她也不会信,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倒不如如实告知。
霍丛斟酌了一下,告诉了李画盈关于沉梦的事情。
“北寒皇室的秘药?”李画盈喃喃道。
“是。”霍丛轻声说道,仿佛怕吓着了她,“很可能就是在宛城中的。”
自从青茗诊断之后,霍丛就将事情都捋了一遍。
宛城是和亲路上的第一城,在此之前,小公主从覃皇宫出来,一路上都在马车中。她在马车中也有使用沉香,到达驿馆后,精神也非常足,并没有出现后来那种久睡之后、却依然困倦甚至无法醒来的情况。
而且,在宛城驿馆被夜袭之后,小公主就没再使用沉香。也就是说,宛城那晚,是小公主最后一次使用沉香,而她也是自那天之后开始出现嗜睡症状。
那么,她被下沉梦的时间,应该是在驿馆里。
霍丛知道,如果现在去宛城驿馆,仔细严查,应该还是能查出些问题。
然而,沉梦需双重解药,第一重的期限是一个月。算起来,二月初一下午抵达宛城,如今已是二月二十二日,莫说时间来不及,即使来得及,也要先解决小公主身上的毒,再去宛城驿馆兴师问罪。
他推测,对方没有要取小公主性命的意思。
当夜驿馆被夜袭,小公主非练武之人,却是由她来发现夜袭之人,说明当时她是直接跟夜袭之人有接触。
墨字卫几人里,除了墨九之外,其余都是好手,夜袭之人离开后,他们很快就去搜索,却连那人的任何踪迹都没有发现,可见对方武功不差。
这样的人,如果不想惊动小公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也就是说,这人很可能就是冲着小公主而去的,并且故意在她面前暴露。
霍丛如今回想,小公主当时的反应,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愤怒——虽然他当时被她叫去检查內间的沉香,看不到她在外间的表情,可她斥责墨字卫时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她当时的语气冷静,且没有要求墨字卫生擒夜袭之人,而是生死不论,显然是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
在小公主方才那梦语之前,霍丛还不能肯定夜袭之人是否与小公主相识,只能推测那人很可能是北寒贵族。然而,她那一声梦语之后,他不得不怀疑,那夜袭之人,说不定就是萧丞淮。
霍丛想到这里,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小公主与萧丞淮认识,且小公主对萧丞淮,似乎是又惧怕又憎恨。
但是,小公主不说,所以他不问。不知为何,哪怕小公主此时就在他怀中,与他亲密无间,可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点什么。
这厢霍丛思绪万千,李画盈也在想着事情。
她想起那天晚上,萧丞淮那带着欲/念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着“你是我的”,那冰冷的手指如毒蛇般在她肌肤上流连,还有他最后说的那一句“暂时不碰你”。
她应该早就想到,上辈子的萧丞淮,既然在血洗覃皇室之后,独独留下了她,并且十几年如一日地折辱她,那么这辈子,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暂时不碰她,是打算日后再如上辈子那样,将她掳至萧王府,再为所欲为么?她当时还想嘲讽他不自量力——大覃境内,霍丛就在身边,哪怕霍丛如今还不是那名震天下的战神,可萧丞淮现在在北寒的处境也如履薄冰,他凭什么说出这话?
如今她总算知道了,萧丞淮竟然卑鄙地给她下毒!他以为给她下毒,就可以逼她就范了么?做梦!
她宁愿再死一遍,也不要再落入他手中。
李画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抓着霍丛衣裳的手指,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用力,指节泛起了白色。
忽然,她手上一暖。
霍丛温暖而干燥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松松地握着。他微微一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角:“娇娇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霍丛的声音缓慢,坚定又温和,像一股温泉水缓缓淌过李画盈的心间,冲散了她心中那股暴戾和不安。
如果说萧丞淮是她心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霍丛便是那予她光明与温暖的红日。
她不想离开他。
李画盈思索再三,往后挪了一下,从霍丛怀里退了出来,抬起头看着他。她咬了咬唇,眼底满是挣扎之色。
霍丛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抬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道:“娇娇,我们东晋,不像大覃,没有那么多礼节。从你收下我的玉佩开始,你就是我霍丛的妻。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你,包括我的性命。”
霍丛不是李画盈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但肯定是最好的男子。
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