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着妈心疼地给爸擦拭眼角的伤口,她问爸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打五个,听起来像是武林高手。可是爸擅长的是脑筋激荡,是推理断案,拳脚什么的都是普通。
爸就让她看他的眼睛,说每个警员的眼里都燃烧着两团火,那是正义的火,是坚信邪不胜正的信念。所以就算拳脚不是高手,可是却依旧可以震慑犯罪分子。
于是此时面对詹姆士,即便是在这水天之间无人援手,她也要同样瞪回去。
詹姆士扑哧儿笑了,耸了耸肩,这才错开目光去望罗莎:“嘿,别来无恙。你不记得我了,是么?”
三个人在弧形沙发上坐下来,詹姆士在一端,时年陪着罗莎坐在另一端。
罗莎死死盯着詹姆士:“你真的见过我?”
詹姆士笑了:“十五年前,我刚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儿。那时候皇甫华章虽然也年轻,不过至少也是二十岁了。我父亲坚持要那个私生子来继承他,我母亲则同时面临着失去婚姻、失去丈夫,也失去儿子继承权的尴尬境地。我母亲是有我们两个儿子,可惜我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儿,帮不上她什么。”
詹姆士便挑眉含笑盯住罗莎:“所以那时候我那位身为族长的叔公就成了我母亲和那个私生子都要不计一切代价争取的大人物。罗莎,我叔公你忘了么?”他说着从衬衫左心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按在桌面上,推到罗莎眼前。
罗莎一看那个同样身姿修长,有着白金色头发的老人,便是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尽管,照片里的那个老人笑得慈眉善目。
詹姆士点燃一根雪茄,眯眼吸着。烟雾缭绕上升,遮盖了他蓝色的眼睛:“我叔公他非常喜欢小孩子啊,罗莎你是最知道的,不是么?”
时年却不知怎地,心下咯噔一跳,抬眸盯住詹姆士的眼睛。
尽管那烟雾缭绕,遮盖了他的眼睛,可是她还是能从他的肢体语言里,在那些不羁里看见一丝的——悲哀。
“……他老人家那么喜欢小孩子,我又还小,于是就最得他老人家青眼。我母亲那时候情急之下,只急着将他老人家拉到我们这边来,于是就让我去陪伴他老人家。我母亲说,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还骑马摔伤过,腿脚不好,所以就让我陪在他身边,走路搀扶着他好了。”
詹姆士在笑,边讲边笑,仿佛不是在陈述往事,而是在讲一个笑话。可是时年却心下狠狠地跟着难过。
詹姆士深吸一口烟,将烟雾缓缓朝罗莎吐了个烟圈儿。烟圈儿缥缈着越扩越大,将罗莎整张脸都罩住。
“我陪着叔公去那座房子,所以就看见了你啊。只不过那时候我个头还小,所以你只看见了花丛中的叔公,倒没看见藏在花下的我。”
罗莎的脸彻底地苍白了下去。
她曾经拼命否认害怕小丑,就连对着时年和母亲都不肯承认,其实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当年那段真实的经历。她宁愿用美丽的谎言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当年只是自己跟着小丑离开了冷漠的家,只是在那幢美丽的房子里听音乐、读书和画画。让自己只记得小丑对她很好,小丑从未做让她不开心的事;却要逼着自己忘了后来的那些夜晚,忘了那个老头子。
只是后来还是被时年窥破。可是她还是希望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只让时年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所以她不想让时年打给汤燕卿,她不想叫汤燕卿和警方也都知道了。
那是一个女孩子,最最不能碰触的最后一点自尊啊。
可是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却也曾经出现在她那段时光里,也曾亲眼目睹过那段时光里的她!
詹姆士对她的惊惶毫不惊讶,却也并不放在眼里。他自顾抽着他的雪茄,述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么,自从他看见你之后,就开始不喜欢我了。从之前的形影不离,到将我送回家去许多天都不见我。我自己倒是乐得如此,可是我母亲慌了。我母亲担心是我惹了他不开心,我母亲害怕他会因此而倾向那个私生子了。我母亲便质问我,问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我当然说我没做错什么。”
“可是我母亲不相信,她以为我说谎。我那个在绝望里挣扎的母亲,便越发歇斯底里,最后甚至将我绑在阁楼里,逼我说出究竟自己哪里错了。不说,或者不让她满意的话,她就不让我吃饭,不把我放出去。”
詹姆士咬着雪茄,控制不住地大笑,指着罗莎:“这些你都绝对想不到吧?就是因为你,就因为你的出现,我曾经遭过那么大的罪。”
他忽地靠近,最大限度地近距离盯着罗莎:“所以我好恨你啊,你知道么?我曾经甚至希望你死掉。”
罗莎惊得向后退去,时年急忙隔住詹姆士,寒声提醒:“詹姆,请你克制一点!当年的事我听了也觉难过,可是这不是她的错!她也在无法逃脱的命运里,她当年比你还小,她只有十二岁!”
詹姆士笑了,目光转回来落在时年面上,缓缓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