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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 风储黛 2534 字 17天前

中书令原柏齐须发一吐,扬眉问道:“探花?”

柳行素,白日里在殿上有过一面之缘,舌灿莲花之辈,虽未必有真才实学,但朝中仪容风度皆算上佳,进退有度,懂得谦恭,他何以不知道,这梁进与自己乃是甥舅之亲,竟敢冒犯到原家来。

梁进仍扯着父亲的衣袖,“舅舅,你不能放过那个柳行素啊!舅舅……”

原柏齐拉起外甥,“你的伤怎么了?”

梁进用袖口抹脸,绝望地痛诉:“大夫说,怕是用不能同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几分摇摆的原柏齐登时板起了脸孔,“柳行素实在欺我太甚!”

“进儿,此事舅舅定为你讨个公道。”

关于梁进在坊间的荒唐事,他尚且知道一些,因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原柏齐平日里对他的教导常常疏懒疲惫于应付,只要他不干出太缺德的事,他几乎是不过问的,他晓得这个外甥一贯的作风,想必实在市井欺负了一二个人,如今却落下个终身残疾。

此事不但关乎外甥的委屈,更关乎他这个中书令的颜面,区区四品尚书右丞,便是连尚书亲临,也要卖他三分薄面,这人方至上京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柏齐以为这事绝难私了。

同样太子府的人也收到了梁进被打的消息。

六年前东宫被烧,主殿被付之一炬,陛下厚恩,准允太子在城中建府,先前的太子少师和太子少傅都随之搬出了东宫,迁到了城中建了新府,也算是因祸得福。

兰子顾承太子少师之位,在府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只闻清流激湍,一带假山翠树,阁甍碧瓦被锁在一庭月光底下。

太子殿下一身淡紫的明月锦,外披着月白纱绣瑞雀云纹的长袍,皎白如雪的月光底下,宛如撒开一波潋滟的银紫,他的手里揪着两片竹叶,散漫地盯着长亭里摆放的一道残局。

“殿下。”

白慕熙清俊含笑,指了指这桌棋,“先生来得好,不妨替孤解解这死局该如何走?”

“殿下棋艺精湛,早已远胜于下官,殿下都觉得为难,下官解局岂不是贻笑大方?”兰子顾摇了摇头,“殿下,今日朱雀街发生了一事,事关新科探花柳行素。”

原本白慕熙还眸色淡然,“柳行素”三个字就如同一柄利斧,生生劈开了那份波澜不惊。

“他惹祸了?”

兰子顾垂眸,“他的朋友,打了中书令的外甥。”

“中书令的外甥梁进,是朱雀街一霸,常年尽干欺男霸女之事,仗着家中银钱多,欺负完人扔几个臭铜板,构不成罪名,官府也拿他无辙,何况是三品大员的外甥,原大人掌百官拔擢之职,谁人敢得罪,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白慕熙蹙了蹙眉,手里的竹叶飘落在地。

他转过身,银紫的绸绡缓慢地飞扬,俊美清湛的面容如在雾里,华贵难言,他笑了笑,萌动了身后一池春水。

“先生,这不是好事么?”

兰子顾一凛。皇帝陛下最恨官员结党营私,尤爱孤臣,如今柳行素一来先得罪了中书令,无异于自断臂助,这是皇帝最喜欢的。

可这对太子好在哪里?

兰子顾微愣地抬头,眼前这个大周最尊贵的储君,曾经是他臂弯下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可这些年,他早就变了,或许,从东宫的那场大火开始,他的一切都变了。

如此难以令人琢磨。

白慕熙淡淡道:“孤看上的人,没有得不到的。如此正好。”

兰子顾更骇,素来沉稳老成的一张脸可谓精彩纷呈。

坊间传闻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多年不近女色,更不纳妃抬妾,俨然一个清高的修道之人,容颜又清俊冷漠,对女子全然无半分风情逸态,显然真是个八风吹不动的断袖。

如今这——

殿下对那位柳大人,到底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才?

六年前太子妃故去之时,兰子顾陪在白慕熙身边,目睹了一切,他自然深信那个时候的殿下绝不是断袖,但是现在……而且太子妃和这位柳大人还都姓柳,是巧合,还是太子殿下想起了什么?

兰子顾恍然抬头,只见白慕熙已经沿着溪上架着的小石桥入了垂花拱门,廊檐滴水,一派澄明幽然的绿茵罗络其上。

那背影模糊而高颀,孤巉绝世。

时辰太晚了,水花没溅起来,尚在酝酿,翌日朝堂之上,众官议事,中书令忽然越众而出,柳行素手执笏板昏昏欲睡,昨日师兄与她久别重逢,给她灌了三盏烈酒,柳行素本来酒量浅,酒品差,喝了之后也不知闹出了什么笑话,今日酒虽醒了,只是人还有几分醺然之态,见中书令生气虎虎而来,柳行素还怔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来,定是昨日与师兄在朱雀街有些亲密举止,教人看了说给了中书令原大人,瞧这人气势汹汹而来,啧啧。

“启禀陛下,”原柏齐站在柳行素身边,转而面朝那玉石龙阶之上的皇帝,刚直不阿状道:“柳大人纵使凶徒当街作恶,伤我外甥,落下终身不治之残病,何其可恶!臣已查实,那凶徒与柳大人来往密切,曾在朱雀街把酒言欢,相谈甚洽!”

相谈甚洽?好像是这么回事。

柳行素暗暗点头,脸色纹丝不动。

白慕熙微微拧眉,他是太子,原本可以不许早朝,但今日却想见一见,这位机敏的柳大人如何圆这一场戏。

她是新封的尚书右丞,四品列下,但这身隐隐的酒味让自己也能闻见。

只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酒中名士,他能嗅到酒味旁人却未必能有那么灵敏的鼻子。

御座之上,帝王的冕旒微动,大周天子沉了沉脸色,“柳卿,可有此事?”

既然被人告了,缩在人堆里也不大好,她脚步沉稳地迈了出来,这一比划,诸人便发觉,这位看起来风姿奇佳的少年,竟比那中书令原大人还要矮一截,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却是可惜了。

柳行素淡淡一笑,“陛下,中书令大人的人证还没带上来呢。”

众人大奇。

昨日小霸王梁进一事,他们也有耳闻,柳行素纵是与那凶徒没太大干系,此事也不能占理,她怎么还挺了一身傲骨,在堂上公然要人证?

奇怪,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