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先前出去的內侍又进来了,跪地行完大礼禀告道,“启禀王上,段氏老族长已经被救了上来了,船上并无大夫,老族长暂且晕了过去却无性命之碍。”
凤钦挥挥手,“好了孤知道了,没有大碍便好。”
內侍应声而退,船行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风势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船行逆向,本来速度就慢的船队顿时走的更慢了,明明到岸边的距离只有百丈,可却仿佛走了一天都未曾走到,凤钦忍不住的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这一看便看到了前面两艘船隔了七八丈远,他本来不曾把內侍的话放在心上,这会儿看到这两船之间的距离也有些纳闷了……
“刚刚是说的两船蹭了一下?隔了这么远是怎么蹭上的?”
风势如此之大,若是船手出了问题,虽然不至于出人命,可是场面只会越闹越难看,今日的商玦和姬无垢本就是来观礼的,这真是让他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商玦和姬无垢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只是未说罢了,凤钦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脚下一转便走出了船舱站在了船舷檐下,他们的船正好在前面两艘船中间,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前面那艘船上的撞痕,虽然因为风势没听到动静,可因为船是为祭礼而造,朱漆本是锃亮,檐下这撞痕委实明显的紧,看样子刚才还不止是蹭了一下那般简单。
若是在波澜汹涌的江河上偏了航也就罢了,虽然风大,可这未央湖难道还如何波涛汹涌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两船撞在了一起了?凤钦不解,一抬头便看到前面船舷边上站着的朝夕和孙岑等人,于是心中又是一急,“怎么还不进船内去,再生出危险可如何是好?”
他这般说一句,边上王庆赶忙吩咐內侍朝朝夕船上送消息,而商玦站在凤钦之右,目光落在远处的朝夕身上,在他眼里,此刻朝夕的神情颇有两分莫测怪异。
眉头一皱,他也将目光落在了前面两船之间,再回头去看适才的湖面,虽有波澜,却并无任何异常,且此番准备的船只船体都不小,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波澜便偏离了方向,而他们的船紧跟在前面两艘船之后,若是湖面有异,为何适才他们的船只是寻常的摇晃,略一思索,商玦几乎可以肯定,适才的撞船绝非自然之力而为,可是是谁呢?
宫里准备的船手却绝对不敢在祭礼之上出这样的乱子,若此事要追责,第一个要追究的便是两只船上的船手,可若不是船手,又该是谁呢?
风势逆行,而这两艘船又是如此的庞大,想要捕捉痕迹的改变这两艘船的航向,便是他都没有把握做的滴水不漏,可适才他并未感受到任何一丝的异常,只说明此人将内劲掌握的恰到好处,能做此事之人出手极快内力高深,且十分聪明,若不细细思量一番,只怕也没人敢想到此事乃是人为,这个人,就这般瞒天过海的糊弄了所有人。
凡事若要知晓幕后之人,只消去看结果,得利的失势的一眼便明,而此事,似乎只有段氏的老族长一人受到了危害,这个人,用了如此高深的修为,只是想让段氏老族长落水?而这么多侍卫都在这里,这老族长绝不会轻易死去,那这个人便不是为了要那老族长的性命……商玦眸光一转,又看向朝夕,不知为何,虽然未曾看到全程,可他就是笃定朝夕一直站在外面不曾进去过,如此一来他却有些心惊了,那人到底是要害段氏族长还是害朝夕?
关心则乱,想到或许有人要加害朝夕,商玦顿时有些拿不准到底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察觉到商玦的目光,朝夕也看了过来,商玦眼底黑沉沉的一片,看着她的目光既有担忧也有两分洞察,她眉头轻皱,对着他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商玦蹙眉,显然对朝夕此举有些讶异,这边二人正在眼神交流,孙岑却跑过来将朝夕一拉,“公主殿下快进船舱里面去吧,王上让咱们都进去呢,那段氏老族长已经落水了,王上可不想看到你们也跟着落水,快快,进去吧……”
朝夕被拉着往里面走,商玦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去,朝夕便不再执拗,跟着孙岑和其他人一道入了船舱,这船并非久行之船,因此船舱之内的装潢并非十分舒适华贵,只简单的雅致,而这时候人多挤在一起就更显得空间狭窄窒闷,朝夕找了一处角落站着,顺便让白月待在自己身后,白月虽然未曾发怒,可这里怕她的人委实不少。
“这鬼天气真是吓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定日子的。”
“是啊,钦天监不是说今日是大吉之日吗?!”
“祭礼临时改了,总感觉是对诸神不敬呢……”
“那也没办法啊,看着天气只怕马上要落大雨呢,不改才真是要大不敬了。”
“要我说今日真是晦气,这天气便也罢了,适才还撞船了!”
屋子里都是内宫的内眷,平日里娇生惯养,这时候遇到这等情况自然是又怨又怕,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便是个没完,孙岑看着微微一笑,状似安抚一般的叹息道,“这日子是早前就定下的,那个时候定下的也不知今日天气如此,而钦天监是真正卜测了今日是个吉日的,否则王后也不会准了将日子定在今天不是……”
孙岑言笑晏晏的和大家解释,众人听着却是微微一讶,不少人都想起来今日这个日子是段锦衣被禁足之前便定下的,这么一想便知道孙岑是在撇开自己的责任,在场诸人心照不宣的一笑,自然不敢轻易参与到这掌宫之权的争夺之中,因是无人接话,船内忽然一静。
一边寂静之间,忽然有人轻声呢喃了一句。
“哎我的鞋怎么湿了……”
第139章 湖心沉船?
杨莲心从澜汀殿正殿走出,一眼便看到外面自己的亲信,她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褶皱,对着外面澜汀殿的宫奴道,“公主受了伤,这会儿睡着了,你们谁也不要去惊了她,另外,今日的祭礼不要她去了,就让公主好好养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宫奴们齐齐应诺,自然都只敢安静的守在外面。
杨莲心从廊檐之下走出,当先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风势呼喝,天边的黑云滚滚而来,眼看着就要将半个天穹占满,她眉头一皱颇有些沉郁的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这片刻天气却是越来越差了,眼看着还要落雨了,那晚上的火祭如何是好?”
虽然只是近了酉时,可天气暗沉沉的好似快要天黑一般,不知想到什么,杨莲心面上的不满淡了两分,又看了一眼关着的殿门,她转身朝澜汀殿之外而去。
杨莲心乃是长逸宫之主,平日里大都是凤念芷去长逸宫请安,她主动来澜汀殿的次数极少,今日也是因为要送凤念芷回来,而她这么久没出现,也该要去祭礼现场看看了,待走出澜汀殿的外门,杨莲心四下看了一眼表情却微微一沉,一边走一边回头刮了一眼身后的近侍,“不是说只是轻微的让其发怒不至于伤人吗?眼下是怎么回事?!”
杨莲心声音虽小,可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怒意,那近侍听得整个人一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杨莲心深吸口气,显然是克制了自己的怒气,“幸而只是一点轻伤,否则……”
杨莲心没说否则什么,而那近侍却是明白,面色一白将头垂的更低了些,杨莲心往前急走几步,又忽然脚下一顿,转头看着那面相清秀的婢女,“东西可都处理好了?”
婢女忙点头,“夫人放心,公主全无察觉,都处理好了。”
杨莲心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向远处未央殿的方向,“这蜀国的春日宴年年都如同铁律一般不得更改,可也没见着蜀国得什么好运。”
这轻轻的呢喃只有站在她身后的近侍听得到,那近侍闻言只静静的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杨莲心直了直身子,语声一正,“祭礼那边如何了?”
“刚刚才知道的消息,因为天气突变,王上下令马上开始火祭。”
杨莲心闻言眉头顿时大皱,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境一般,“马上开始火祭?吉时还未到,眼下便开始火祭就不怕让上苍觉得我们大不敬吗?”
是凤钦下的命令,这近侍怎敢多言,杨莲心握拳一瞬,脚步忽然加快的朝未央殿走去。
而此时的未央湖边一片混乱,狂风四起,旌旗礼幡被吹得东倒西歪,观礼长廊两侧的帘络飞卷而起,坐在长廊之内的眷属们大都冷的不行,即便如此,没有凤钦的命令也是没人敢胡乱走动的,这些来自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各个都正襟危坐,心底却在叫苦连天。
一众贵族小姐之中,朱嫣坐的最为端正,旁人的表情都带着焦灼,可她却浑似不甚在意,只不时的低头看自己缠了白纱的手,昨日她演练之时伤了手,今日不能再抚琴,错过了一个在商玦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因此朱勤还对她颇有怨怪,可是她自己倒心态极好。
“小姐,这天气实在古怪,不知道祭礼完还有多久呢?”
侍婢在旁轻声低语,朱嫣回过神来抬眸一看,周围所有的夫人小姐大都一脸愁容,也对,这等天气之下而这些出生贵族的女子们又何时受过这种罪?朱嫣摇了摇头,“不是说待会儿就火祭了吗?应当是很快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婢女倾身将朱嫣身上的纱衣拢了拢,“只是坐在这里实在太冷了,本来天气就阴沉,待会儿要是落了雨怎么办,小姐昨日才受伤,今日若是再感染了伤寒该如何是好?”
朱嫣笑笑,“哪里就会随随便便的感染伤寒了?”
婢女一脸怨怪,“哼,小姐身子弱,自己也不当心,昨日本是好好地抚琴,却不知怎么慌神伤了手,若是小姐在出了事,公子必定要罚奴,小姐也要被公子说。”
朱嫣笑意更为无奈了,拍了拍婢女的手,“好好好,你放心,我今日一定不会染了伤寒,哥哥也不会罚你的,哥哥若是说你,我私下赏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