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幸定定看向康沉,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步子也好像粘在了地板上, 怎么也迈不动。
空气静谧片刻, 康沉主动向她走来, 拉起她的手腕。
平日里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许幸也没有留心太多, 这会儿被拉着往前走,她才感觉到康沉指腹那一层薄茧,在腕上摩挲, 有些粗粝。
经过夏清清时,康沉顿了顿,温和出言, “这位小姐, 麻烦让一让。”
夏清清一怔,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才喊:“我是孕妇, 你……”
“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孕妇。”康沉温声打断她的话。
他眉目清朗, 戴一副淡金色细边眼镜, 薄薄镜片反光, 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夏清清没由来地打了个颤, 再不出声。
康沉带许幸离开之后,办公室众人过了好半天才回神,大家都哑口无声, 只面面相觑。
***
电梯里, 镜面不锈钢映照出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许幸低头抠手指,康沉则双手插兜,抿唇不言。
正是黄昏,蜜色夕阳在天边被拉成深深浅浅一片,像拔丝糖浆,断续又缠绵。
站在写字楼门口,康沉解释,“这边没有停车位,我把车停在长阳路上了。”
许幸应声,“嗯…那我们走过去吧,刚好散散步……”
剩下那句“消消食”她没说,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消消气还差不多。
康沉点头,先迈了步。
许幸随即跟上。
其实,她很感激康沉今天的解围,只是面对康沉,她不想再说更多的“谢谢”或者“对不起”,总觉得有些苍白无力,起不到实际作用。
况且,康沉好像也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感谢。
长阳路是左转拐弯那一条双向四车道大路,附近商铺林立,每至夜晚就热闹非常。
路小柯那天,也是在长阳路上出的事。
拐弯时,许幸不免想起那场意外,忍不住抬头问:“小柯最近怎么样了?”
“还好,在家休息,他爸爸回来了。”
听到康沉这么说,许幸轻轻点头,松了口气。
路子谦看上去总归是比岑子衿要靠谱的。
想到岑子衿,许幸又有点黯然。
康沉走了会儿,突然主动开口,“岑子衿和路子谦是小学同学,两人因为工作重逢,之后相恋结婚。岑子衿和许悦,还是大学同学。”
许幸一愣,偏头看他。
可他说了这短短一句话后,好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许幸仔细想了想,忽然茅塞顿开。
岑子衿和路子谦是小学同学,那就意味着她和许悦也是小学同学。
那天在医院,岑子衿本来就很生气,可记起她是许悦表妹后,明显更为光火。
“……你跟你表姐真是一路货色啊,念书的时候许悦就是个投机取巧只会卖乖喜欢抢别人男人的贱人!你这个当表妹的,原来也是向她看齐!”
事后,许幸也曾仔细回想岑子衿的话,岑子衿的话里,满满都是对许悦的鄙夷和憎恶,听着像是有不共戴天的抢男人之仇,岑子衿还是被抢的那一方。
可许悦和路子谦不过是小学同学,哪里谈得上念书的时候就抢男人?
现在对上康沉透露出的信息,许幸终于明白了。
原来岑子衿和许悦冤家路窄,不仅当过小学同学,后来还成了大学同学。上大学的时候,许悦大概是抢过岑子衿男朋友,岑子衿对许悦恨之入骨。
所以得知她是许悦表妹后,岑子衿将新仇旧恨一起加码,不惜以舆论压力为筹码向启真施压,要求解雇她……
想明白这点,许幸突然觉得一口气哽在心里,不上不下。
她和许悦早八百年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平白一顶和许悦相关的飞来横锅就这样不明不白扣在自己身上,也太冤了吧?!
许幸想得入神,不知不觉走得也快了许多。
咚地一下撞到前头康沉背上,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晕晕乎乎地,还以为是撞到了柱子。
幸而康沉拉了她一把,“小心点。”
许幸捂着额头站定,抬眼看康沉。
不远处有文艺范儿的小姑娘背着把吉他在唱歌。
“……窗外它/水管在开花/椅子在异乡/树叶有翅膀……”
康沉脚步微顿,问:“你听过这首歌吗?”
许幸点头,“听过。”
“叫什么?”
“叫…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康沉不说话,转头看她。
女生歌声温柔清澈,映衬夕阳光影,许幸对上康沉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心脏柔软了好多。
她拉着康沉衣摆,亦步亦趋向前。
路过唱歌的小姑娘时,她不经思考地,突然找康沉要了五块钱,放到小姑娘的吉他琴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