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花满楼和陆小凤闻言同时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柳墨归,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姑娘一下子白了脸色、红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早就已经是握成了拳,连手指也已经捏得发白,嘴唇竟是快要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来!

柳墨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精锐尽出,死伤无数”八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谷里的同门和师长们平日里都不爱繁华和名利,只愿隐居于谷中,可若是国家有难,却绝没有人还能坐得住、愿意袖手旁观的,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

她已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凉透。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敏感地察觉气氛不对,伸了手想去握小姑娘的手,谁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花满楼心头一跳,竟是破天荒地也跟着有些慌乱了起来:

“阿墨,阿墨你怎么了?”

花满楼的声音将柳墨归从那梦魇一般的八个字中猛然惊醒,看着花满楼那满是担忧的脸色,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因为他们说没有万花谷的消息,所以有些失望。”

“阿墨……”花满楼不信,只是失望,她又怎么可能浑身冰凉成这样?

柳墨归没有应声,只是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不让花满楼担心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到后来,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声音沙哑得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清脆。

花满楼不敢再问,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小姑娘抱进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停地柔声安抚着:

“我知道阿墨没事,我知道,都知道的……”

伏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花满楼,我们明天就去青岩好不好?他们不知道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找到的,一定能的!”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却立时就又轻轻地继续排着她的背:

“好。”

……

柳墨归和花满楼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小姑娘好像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脸色却还是一片苍白,也不太说话,一下子变得安静沉默了起来。

花满楼的眉宇间尽是忧色,却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并不多问,只是带着她一路策马,直往青岩的方向而去。

“阿墨,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城中住一夜吧!”花满楼在城门口勒住了马,侧过头“看向”也骑在马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花满楼,我……我还不累。”

“就算你不累,马却是已经跑了一天,若再不休息恐怕是吃不消了,”花满楼叹气,“你也该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小姑娘怔了怔,看着花满楼满眼的担忧,咬了咬唇,却还是点了头。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吃过饭、洗了澡之后就各自早早地回房休息。

柳墨归赶了一天的路都不觉得累,现在收拾过躺了下来却才觉得疲惫不堪,偏偏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中还是时不时地闪过那血淋淋的八个大字:

“精锐尽出,死伤无数。”

她想回去,想马上就回去,保卫家国也有她的一份,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能和家人们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小姑娘越想越是睡不着觉,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披着外袍推门出去,坐在廊上静静地发着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花满楼温柔却满是担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阿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男人的话音刚落,随即就是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袍罩了下来。

外袍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上面还带着花满楼的体温,满是他清爽好闻的气息……

一个人在廊上吹了半天风,小姑娘这回终于是冷静清醒了不少,伸手拢了拢外袍将自己裹得更紧,轻声道歉:

“对不起花满楼,让你担心了。”

花满楼摇了摇口,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挡去了夜里吹来的凉风。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气氛前所未有的寂静。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声道:“花满楼,你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对,”花满楼点头,“我答应你的。”

小姑娘顿了顿,又问:“我若是回家了,你会常来看我的,是不是?”

“是,我会常来的。”

花满楼神色柔和,在他看不见的小姑娘的脸上,却也是一片平静和温柔:

“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

“嗯,不会的。”

“你摸过我的脸,一定会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吧?”

“是,我记得,阿墨很漂亮,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柳墨归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花满楼的声音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明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却还是固执地想听花满楼说,“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送你回去。”明知道假如真的能回到家,那么一定再也见不到花满楼了,却还是一遍一遍地问着他“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吧?”“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听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答应着说好,说不会忘记,就好像一点一点放松安定了下来一样……

小姑娘渐渐安了心放松了下来,眼皮却是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重,花满楼只觉得肩头一沉,随即就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带起了一阵阵的痒意——小姑娘竟然已经是睡着了!

花满楼伸手,摩挲着她微带湿意的眼角,心口一揪,低低地叹了口气,打横把她抱进了房里放到床上,又拉过被子替她仔仔细细地盖好,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在床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即便是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此刻也早已满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