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前面的狱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用抓在手中的电子表在某间牢房旁边的电子屏幕上刷了下,随着哔哔的声音,距离他们最近的这间牢房的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次,阮向远终于能看清楚一层楼的牢房内部构造——
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其实牢房内部出乎人意料地并不拥挤。
整整齐齐排放着两排木头架子床,木头很显然都是新上的尤其光亮自然,两排床分别靠在墙壁两边,每排分别放了四张床,目光移动,在床的下方,宿舍的走道中央摆放了几张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桌子很显然是给犯人用来放书籍以及其他私人物品的。
不过除此之外,曾经在蠢主人牢房里看过的各种装饰以及电器似乎并不在一层楼犯人的批准使用范围之内。
“喏,到啦,这就是你以后的牢房了——直到天塌下来那天可能会轮到你换去上面几层为止。”雷伊斯率先伸手替黑发年轻人推开门,嘴里却依旧不饶人地照常在科普介绍之后加上各式各样明显多余的恶毒个人观点。
跟在狱警后面,阮向远走进他未来的牢房里——因为绝翅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进入的监狱,所以虽然规定是八人间的设备,但是每一件牢房里都并不一定住满了人,比如此时此刻阮向远来的这间牢房里,放眼望去,里面只是很松地住了四个犯人而已。
此时此刻,他的牢友很显然对他这个新人的到来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热情,左手边第一张床上铺的那位正低头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对于阮向远的到来,他所有的动作也只只是抬起头,推了推滑落在鼻梁的眼镜罢了。
眼镜男的下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当眼镜男抬起头的时候,他也有了反应,老头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牌,就好像没看见雷伊斯似的越过他,朝着阮向远的方向伸过来——
阮向远:“?”
雷伊斯轻笑出声:“哦,这个老不死的意思是,让你接住这张牌啊,然后——”
狱警话还未落,担心老人这么举着手会不会把手给扭了的黑发年轻人立刻将那张纸牌接了过去,下意识地翻过来想看看纸牌的正面写的是什么——
“然后你就会后悔。”狱警摘下脑袋上的帽子,笑得一脸灿烂。
“……”在老头的示意下,阮向远无语地瞥了幸灾乐祸放马后炮的狱警一眼,将手中的纸牌递了回去。
“‘命运之轮(wheeloffortune)’,源自佛教的术语“轮回”。”苍老的声音从阴暗的架子床里面响起,那声音就像是随时即将油尽灯枯,带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呵呵”嘶哑喘息,缓慢地说,“生命的表现形式一直都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种下怎么样的因,便会结出怎么样的果,第十张主牌往往象征‘宿命’……年轻人,你进绝翅馆,为了什么?”
阮向远:“……”
救命!!!!!!!
为什么忽然觉得好心虚!!!!!!
“——为了坐牢啊,这不是废话吗?”
雷伊斯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阮向远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肩上被重重拍了拍,黑发年轻人似乎这才被惊醒似的猛地一震,回过头,对视上狱警那双充满了戏谑的双眼:“恭喜你,小远,你即将拥有一名永远在摆弄这些东西并且也永远算不准的老头作为今后伴随你二十五年年的牢友之一,是不是很刺激?”
阮向远觉得自己不用说话,因为按照雷伊斯的节奏来看,现在很显然最恶毒的那一段还没有用说出来,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雷伊斯裂开嘴——
“更正一下,也许不是二十五年,这个老头能活二点五年就已经要放烟花庆祝了。”
完全不在意雷伊斯的无理,一张苍老的脸从第一张床的下铺探了出来,与之前古古怪怪的行为相反,老头看上去倒是挺慈祥的,彻底无视了恶意满满的狱警,只管对坦然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那张纸牌的阮向远说:“您好,年轻的小绅士。我叫霍尔金伊斯兰达,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古董之一,他们都叫我‘老神棍’,你最好也这么叫,因为比较顺口。”
霍尔金伊斯兰达?
阮向远瞪着老头手中捏着的那张塔罗牌,老半天坑不出半点儿声来——
……………………这个近些年来几乎只出现于各种小说以及金融杂志娱乐版的名字难道不是属于那个传说中把华尔街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之后消失踪迹的超级大黑客么?老大爷,您这是……同名同姓啊真巧呵呵呵呵呵呵呵……
也不理会直击风云人物还顺便被这位风云人物用一张纸牌就把来龙去脉猜了个底儿掉的阮向远此时此刻是多么地震惊,雷伊斯又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老神棍上面坐着的那个从头到尾只在眼睛后面给了黑发年轻人一个余光的眼镜男:“小丑,跟你一样的新人,技术宅——曾经在他进来三号楼的身后,我以为我们终于拥有了一名可以跟雷切手下的斯巴特对着干的得力助手,可惜,半年之后,他依然还在一层楼原地踏步。”
狱警用十分之失望的语气说着,与其说他是在失望三号楼没有出现一个厉害的技术宅,更不如说他是在失望失去一个跟二号楼死磕的机会。
“后面那张才是我的床,”这个被叫为小丑的眼镜兄再次推推眼镜,头也不抬地抱着书吓死个人地幽幽道,“上铺。”
阮向远:“……哦?哦……”
然后呢?
雷伊斯习以为常地微笑:“就是叫你不要选那张床的意思。”
阮向远崩溃地转头去看眼镜兄,却发现这位仁兄居然真的点点头——卧槽,那你直接说啊大哥,那么抽象谁听得懂,以后老子跟你交流还得带个同声传译?别这样啊亲,说人话很难?!
所以左手边第三张床和第四张床,上下铺都堆满了的那些书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了。
阮向远直接不抱希望地往右边看去,右边的最里面的上铺昏天暗地地睡着一个年龄未知性格未知样貌未知总之所有未知只能猜测可能患有嗜睡症的人,在他的下铺,同样堆满了技术宅眼镜兄小丑同志的,书书书书书书以及,书。
倒数第二张床,放着各种手工制造的造型十分诡异让人看了就觉得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不起来的不明物品,真当阮向远试图走进去看一看找一找顺便对号入座一番看看这些破烂的主人是哪位时,在他身后,老神棍主动跳出来,探出脑袋微笑着说:“那些是我做的仪式用品,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乱碰。”
黑发年轻人沉默,然后满脸血地乖乖点点头。
右边倒数第三张床上,坐着一名抠脚大汉。
字面上意思的,抠脚大汉。
“喂,大板牙,老子他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睡觉的地方抠脚!”雷伊斯叫嚷嚷吵得人头疼的嗓门在阮向远身后响起,十分不淡定地嗓音可以看得出就连这神一般的狱警都对眼前的一幕接受无能,“脚皮还扔得下铺全部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等一下你给我打扫干净否则你就等着死好了!!!”
“嚷嚷你妈个蛋蛋啊!”说话的是那个浑身毛发和肌肉长得像猩猩的此时也用着大猩猩地姿势稳如称砣般坐在右手边第三张床上,名叫大板牙的抠脚大汉,他操着奇怪口音,十分不屑地哼哼唧唧,“老子愿意在这么高的地方抠脚,有爽感行吧?——还有,这破监狱冰天雪地的,你他妈知道老子的冻疮多严重吗?偶尔出去干活搞得一身汗就算了,脚不冷不热的很容易搞得生脚气啊有没有!”
在这位大板牙吭吭哧哧地骂街和雷伊斯对着吼的时候,他手上也没有停下来,就这样,撕拉一声,从脚板底撕下一大块乳白色的脚皮——
那块脚皮就这样随着地球的引力和空气,飘荡着飘落在了大板牙屁股下面的下铺。
阮向远:“…………………………………………………………………………”
此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仿佛听见,脑海里有什么啪地一声,就这样,断掉了。
断掉了。
掉了。
了。
“我不管,你快点回到自己的床上去——没看见有新人来嘛?”雷伊斯叉腰气哼哼地嚷嚷,完全不管埋头看书的眼镜兄小丑发出的明显咂舌音,只顾自己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