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婕妤娘娘是宫女出身,一次陛下醉酒后将之临幸,事后封了个采女。谁知此女运气极佳,一朝临幸竟然怀了身孕,又生下一个皇子。可惜出身太低,长相也不算貌美,且德行不佳行为粗鄙,闹出过许多笑话。也因此明明生了个皇子,却并不得元平帝的宠爱,连九嫔的位置都没坐上。
大抵也是心知恩宠以后是不用想了,只能指望十五皇子,肖婕妤对十五皇子极为宠爱,那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才养成了十五皇子小小年纪就跋扈嚣张的性子。
这母子俩在皇宫里就是一道泥石流,别人要体面要尊贵要矜持,他们不。因为六局克扣份例之事,肖婕妤敢跑到尚宫局去大闹,跑到凤仪宫去大闹,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面。
类似这样的事,她干过不少,脸皮厚不说,还是个滚刀肉的性格,因此在宫里有个绰号,人称鬼见愁。
这个鬼见愁其实带着贬义,不是惹不起,只是没必要。十五皇子到底是龙种,肖婕妤又是钦封的婕妤,这没家世没背景的母子俩在宫里也碍不了谁的眼,何必与这等粗俗卑贱之人计较。
于是粗俗卑贱之人一直顺风顺水活着,反正直到梦里秦艽死的时候,肖婕妤和十五皇子都还活得好好的。
“那奴婢让人送您回去。您看殿下陪你坐了半下午,也该去休息了,您也回去休息。”
“我不休息,功课不写完,张学士明儿去肯定要训我。”
你也知道功课写不完要挨训?那张学士不同其他人,乃是弘文馆的馆主,历来受元平帝看重,命其教谕皇子,有责罚之权。不是看着十五皇子还小,就他这样的,估计手板都挨了好几次。
“那你就回去写功课,光在这儿缠磨也没什么用。”
“你帮我写,你都帮六哥写!”
十五似乎也看出秦艽是个不好说话的小宫女,转头去求宫怿,拽着他的衣袖胡乱摇。本来宛如谪仙般的人儿,这会儿衣裳被拽乱了,袖子上还沾了很多点心渣子,现在秦艽总算知道殿下衣袖上的渣子是怎么来了,都是这么来的。
宫怿很狼狈,狼狈的他格外有一种无辜感。
他清了清嗓子,模样尴尬:“小艽,要不你就帮他写这一次?”
“你看六哥都答应了。”小毛孩阴谋得逞,笑得灿烂。
秦艽咬着后槽牙,甜笑:“只此一次,没有二回。”也看出宫怿被这小破孩弄得焦头烂额,她主动柔声道:“殿下,奴婢看您的衣裳脏了,要不您去换衣裳,十五殿下这里奴婢陪着就成?”
“那好吧。”宫怿扶着案,站了起来:“小艽,你好好照顾十五皇弟,别让他磕着碰着。”
“是。”
*
宫怿离开后,书房中只剩了秦艽和十五二人。
已经有人来收拾过了,方才一团糟的地方现在变得整洁一新。
秦艽问清楚十五的功课是把一篇文章抄十遍后,在大案上摊开宣纸和书,又摆好砚台,磨了墨。她从笔架上拿下一支自己惯用的小狼毫,又把十五带来的那只笔润湿了递给他。
“我帮你写,你自己也要写。”
“我不写。”小毛孩拒绝得很果断,并站起来想去玩,他还是知道些规矩的,六皇子在时一直忍着,这会儿六皇子走了,他解放了。
可惜却被秦艽拽着衣领子按住了。
“不写不行!”
“好哇,小宫女你敢威胁我,我要去找母妃告状,说你欺负我。”
“婕妤娘娘管不到紫云阁来。”
“那我找六哥告状。”
“你个小毛孩子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我跟你说你今天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要么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人,要么老老实实写。”说着,秦艽给了他一个露出牙齿的甜笑,又一下子冷了脸:“别想着告状,这里在咱俩,你说出去的话没人会信。”
“你——”十五被她变脸的速度吓到了,指着她:“你欺负小孩儿。”
“你还知道你是小孩儿啊?”秦艽露出一个狞笑,压低了嗓子:“早知道当初就让你掉在水里不救你,因为救你的事,我挨了你母妃一巴掌,脸上的肿几天才消,今天出去被人跟踪。回来了,你这个混世魔王又来了,欺负了殿下半下午,还威胁我让我给你写功课。你知不知道我会打人,我打人还很疼?”
十五被她吓到了,哭了起来,声音很小,正有渐渐转大的趋势。
“不准哭!”
他顿时被吓得捂住嘴,过了会儿才放下手,抽抽搭搭伸出小手去摸毛笔。
秦艽见他被压服了,这才收回目光,提笔在砚台中蘸墨。这种猫憎狗厌的小毛孩,就该这么收拾,多收拾两回就老实了。
“你好好写,写完了我给你拿好吃的点心。”收拾完了,还得有甜枣,两招交替才好使。
“真哒?”
“奴婢骗你干啥,又没有点心吃。”
“那我要吃栗子糕、马蹄酥……”十五一边抽泣着鬼画符,一边报着点心名。
秦艽看了他这字心想,让她帮她写,那张学士若是看不出才出了鬼。不过看出来才好,把他手打肿了,他就不皮了。
“想吃点心可以,你要听话。还有,以后不准欺负六殿下,不准说他眼睛,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就把你拎到小黑屋里去关起来……”
“什么是小黑屋?”
“就是一间很黑的屋子……”
……
殿外,宫怿已经又换了身长袍,身边跟着小安子,看样子似乎站了有一会儿。
“殿下?”
宫怿转过身,小安子忙上前一步扶着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