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周末见。他说。
沈南逸关门进屋,经过客厅看一眼悬挂的相片。摄影师说得没错,挂在那儿就跟艺术品似的。无价。
他看得入迷,就没走了。靠着自家楼梯扶手,摸出烟盒叼了一根。沈南逸将头发往后一撸,他喜欢在安静的空间里思考,看着魏北的照片。
老实说晏白岳的提议很合心,即使没有他出现,不久以后他们也会干这件事。危险。但又不得不做。
为了什么,沈南逸一时不好讲。他今年虚岁四十二,偶尔也会有热血浇头的时刻。但以身殉道这条路太险,以前他走得,无牵无挂,所以走得。
现在,不好讲。
半晌,沈南逸拨通李象旭的号码。那头李少爷不知在哪个客户的牌桌上,四周吵得很。小姐们叽叽喳喳笑个不停,夹着几句呻吟。
沈南逸吐出口烟雾,淡淡道,“象旭,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跟你说个新项目。”
魏北的照片,香烟的烟雾,视线变模糊,窗外雨声作背景音,始终温柔。沈南逸就埋在这片舒服的平冗中,做了决定。
春天是个好季节,欲望的、展示性爱的、叫人无声改变的季节。
万物皆在沉默里享受渴骥奔泉。
再过两天,魏北终于联系上霍贾。电话接通,国骂刚走到舌尖,他猛然察觉那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霍贾没有说话。
手机里安静得甚至能听见电流的声音。
魏北的心跳逐渐加速,他捏着手机,喊一声,“霍贾?”
那边依然无人回应。
魏北浑身发冷,他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在发生。可他拿不准,慌张急了。
“霍贾?霍贾!你说话!”
“发生什么了,你他妈说话啊!霍贾?!”
锦官城的雨刚停,大有阳光将要一泻千里展豪情的趋势。而手机那头,雨声清晰,听来淅淅沥沥。这般大的声音,应是瓢泼之态。
魏北有一瞬穿越感,甚至觉得锦官城的雨水又要来了。
他手心冒汗,脊背发麻。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问:“小贾,发生什么事了。”
良久,那边传来一个沙哑到毫无辨识度的声音。破风箱般,刺啦刺啦的。
“北哥。”
“他要结婚了。”
“北哥,我爱沈怀。他明天要结婚了。”
接着,魏北听到霍贾嚎啕大哭,几近撕心裂肺。
这个春天,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洞穴里的人”出自:柏拉图《理想国》第七卷 “洞穴喻”,说明受过教育者与没有受过教育者的不同。柏拉图以洞喻世,来说明现实世界中两种不同境遇、不同本质的人。
第四十七章
这场婚礼奇怪极了。周遭空无一人,春阳烈烈,竟似夏季。
霍贾发觉自己身穿新郎装,胸口别着一朵怒放的白玫瑰。婚礼进行曲传得极其遥远,似一阵阵撞击耳膜,又仿佛主场不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瞧见不远处有人慢慢走来。高挑的身影是沈怀,而他臂弯里挽着一位新娘。那女人太美了,霍贾艳羡到嫉妒。新娘拿着捧花,裙摆拖得很长很长。霍贾看不到尽头,身边窸窸窣窣出现掌声。
沈怀低头和新娘说了句什么,他抬头与霍贾对视。男人眼里的情绪,霍贾看不懂。他以为沈怀叫他过去,于是迈步奔跑起来。可他怎么也无法靠近,美丽的新娘注视他,微笑着,夹杂可怜与同情。
霍贾想大吼,你凭什么可怜我。可他嗓子干得冒烟,发不出一丝声音。
天穹似个倒扣的碗,乌云压头。天地相接处是灰黑的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数不尽的人头把他们团团围住,有人呼喊戴戒指!戴戒指!霍贾蓦地瞪大眼睛,不......不要......他张大嘴,僵硬地想回头,却怎么也无法。
下一瞬,场景骤变。沈怀就在眼前,拉着他的手,为霍贾的无名指套上戒指。天气晴朗,音乐欢快。
霍贾呆呆地看着沈怀低头,戒指的触感那么真实。微凉,金属质感,顺着指尖缓缓推进指根。
忽然有水珠往下掉,先是一两颗,很快越来越多。不知哪儿来的水珠不断地掉,霍贾抬手去擦,才发觉自己哭了。他起初没意识到自己会哭,可心脏疼得很,明明要结婚了,他却悲伤透了。
沈怀抬头问他哭什么。霍贾发出一点点声音,嘶哑的我爱你。
我爱你。他说,我爱你啊沈怀。你可不可以不要结婚,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他看着沈怀的脸庞变模糊,以为是泪水糊了视线。霍贾一边擦着,一边去抓沈怀,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站在原地大吼,拼命地吼着你回来!沈怀你回来!
你别不要我。你别不要我,行不行——
“小贾你怎么了!霍贾!”
魏北就一个去厨房接水的功夫,霍贾像被困在梦魇里不停挥手。他赶紧拍醒霍贾,对方猛地抓住他手腕,吓得魏北差点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