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什么恶意。”
见愁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说话还算和善。
“方才在茶寮中你该也看得出来,我与我身边这一位道友,要去雪域转转。只是不知道,现如今雪域是什么情况?”
此言一出,四名僧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诚如见愁先前所料,他们还真就是逃难出来的。如今的雪域完全是刀光剑影,血色满布,似他们这般的小角色实在难以生存。
一旦得知见愁他们并非要取他们性命,雪域那边的情形,便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我们四个都是密宗的僧人,修炼已有近百年。”
“入宗的时候,虽然也听说有很多的争斗,但我们都是为一口生计进去的,也没想那么多。谁料想,这几十年以来,新旧两密打得不可开交。寂耶圣子刚被请出的时候,忽然帮着旧密一派,我们都以为局势大好,圣殿就要从此干净起来了。但没想到……”
“前阵子新密几位法王不知怎么,修为大进,大肆屠杀旧密……”
也许是回忆起了当时的血腥的场面,这僧人的瞳孔深处,都蔓延出几分恐惧来,其余三人也是面色灰败。
“旧密本就只有三位法王,如今两死一伤。”
“我们三个都是利严法王的弟子,他伤势太重,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只嘱托我们离开雪域,不要再回去。我们劝他逃,可他说要等圣子。如今的雪域,整个圣殿,都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明王在上,二位若要前去,实在凶险万分。”
果然是密宗新旧两个派系之间争斗。
这一点倒是没有出乎见愁的意料,但是对于这僧人提到的“新密几位法王忽然修为大进”这个点,却有些耿耿于怀。
她侧头看了谢不臣一眼:“谢道友怎么看?”
谢不臣的目光从这四人的脸上慢慢扫了过去,并没有回答见愁的问题,只是向先前说话的僧人问道:“若依你们所言,前些天中域昆吾崖山两派修士殒身雪域的事情,你们也一无所知了?”
“……什么?”
四个人几乎是齐齐愣了一下,瞬间有一股凉气从他们背后冒了出来。
昆吾崖山!
这四个字的威慑力,是何等恐怖?
可眼前的修士却告诉他们有崖山昆吾的修士在雪域殒身,这背后,潜藏着何等样的惊涛骇浪?
先前说话那僧人几乎打了个冷战,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们是七日前离开圣殿的,此事确是一无所知。”
谢不臣便没了话。
见愁看了一眼谢不臣,又看了一眼这僧人,倒是一时摸不很清楚了。
她跟着谢不臣来,一是为了崖山那无辜殒命的诸位同门,二就是为了看看昆吾或者说横虚真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总归她修为更高,谢不臣就算知道她目的,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谢不臣这表现,倒真像是也只为了查探昆吾弟子殒命之事一般。
是真?
是假?
天知道。
见愁深知身边这人是何等心机深沉之辈,所以即便对方此刻仅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将这僧人说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之后,她才直接一挥手,除了方才在这几个人身上下的禁制:“没你们事了,都走吧。”
这一番半路堵截,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被解开身上禁制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片刻,才连忙起身,胡乱将右手搭在左肩,弯身行了密宗之礼,就朝着远处山道上跑去。
唯有修为最高那僧人,看了他二人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躬身一礼,道了一声“千诺”便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四名僧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见愁与谢不臣都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人影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目光来。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但大约觉得说了也没有用,所以终究没对我们说。谢道友,你不好奇吗?”
见愁回头看了一眼。
谢不臣不置可否,只看了看依旧晴好的天气,平静道:“或许是想劝你我不要以身犯险,但也看出你我师出何门、所从何来,所以知道说也无用。”
昆吾崖山在雪域有弟子折损这件事,至今都没几个人知晓。
平白无故出现两个人半道拦截了他们打听雪域的情况,稍微细想一下,也就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了。
所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该走的都会走,该来的也都会来。
有的事,不是一人之力就能阻止。
冥冥中,所有人都被一道洪流卷着,踏向他们该踏上的方向,去往他们会去往的远方,探寻他们想要探寻的秘密。
见愁与谢不臣,终于再没有什么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