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夫人忽地看向庄淑娴,眼皮子颤颤,忍不住咬牙,心想庄淑娴一向都是与她亲近的,怎就这样倒戈了?莫非她不想跟她做亲家了?“姑夫人还请慎言!”
庄淑娴心里正焦急,方才她仗着是庄大夫人的债主,硬着头皮陪着庄家人一同看了管家对账,见府里几乎空了,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又想庄大老爷夫妇得罪了侯府,庄敬航虽好,也是翻不了身的,反正安如梦不喜庄敬航,此时不离着大房远些更待何时?冷笑道:“大嫂子求着我借银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疾言厉色。”
庄老夫人道:“看吧,看吧。成日说政航败坏了她母亲的嫁妆,如今不知那嫁妆都到了哪里。”
庄大老爷握拳,看了眼庄大夫人,“夫人,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庄大夫人忙否认道:“老爷,妹妹这是恼我拒了敬航跟如梦的婚事呢。”
庄淑娴拍着手道:“好好,大嫂终于说了实话,不吊着我,讹我的银子了。只是我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大家不信,就问问侯府太夫人,太夫人可是才去宫里请了安。”
庄大夫人拿了帕子掩着脸,又要昏厥过去。
庄大老爷此次不似上回那般关切,握着拳头,立在一旁,冷冷地看庄大夫人跪在地上慢慢倒下,心一寸寸地凉了,心想瞧着庄大夫人的模样,应当是果真拿了秦氏的嫁妆,既然拿了,为何他回回怒骂庄政航,她不出言坦诚。
因祝嬷嬷在门外把守,院子里庄大夫人的丫头也不在,此时倒也没有什么人抢着喊着要请太医。
庄大老爷闭了闭眼,心想事已至此,还是能拖就拖吧,于是恳求道:“母亲,她身子弱,若是有个万一,也不好跟王家交代。不若今日就罢了吧。”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别心疼了,她若死了,我就陪了她一条命。不说咱们跟王家交代,王家该想着如何跟咱们交代呢。”
庄大老爷被喝住,一时不言语。
庄三老爷蹙眉道:“如今家里头的事情倒好,毕竟是一家人。只是宫里大姑娘怕是不好了。”
庄大夫人听到“大姑娘”三个字,又幽幽醒转,只是依旧倒在地上,不好就此醒来。不然她方才真的昏厥,倒像是假的了。
庄三老爷道:“侯爷虽心胸宽广,但若是疑心咱们家有了外心,那就不只是大姑娘一人的事了。”
庄二老爷连连点头,眉头紧促,望了眼庄大老爷,心道家里的内忧外患,全叫庄大老爷给惹上了。
庄老夫人虽不很关心这些,但也听出这意思是要刻不容缓地跟侯府解释清楚,看着庄大夫人叹道:“明日,我且押着这不成器的东西跟太夫人赔罪吧。老三,你说呢?”
庄大老爷恰见到庄大夫人眼皮子颤动,心道难不成她在假装?因这一发现,便一直盯着庄大夫人不放。
庄老夫人见此,越发愤怒了。
庄三老爷望向庄二老爷,“请二哥拿主意吧。”
庄二老爷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家里的事……”眼睛望着庄大老爷,欲言又止。
庄大老爷道:“家里的亏空……”
庄大夫人唯恐庄大老爷多说多错,忙嗯了一声醒来,扶着地,面上满是愁容。
庄大老爷见她果然是作假,咬牙道:“一人做事……”
“老夫人,”庄大夫人喘息道:“儿媳不孝,儿媳明日就亲自去给太夫人说清楚。”
庄二夫人声音尖利地道:“大嫂子这话答应的慢了些,如今老夫人说道到府中的事了。玖航,采悠,采然,我们房里可是有三个没有着落的孩子呢。再说,府里空成这样,难不成,大嫂一句交代也不给我们?”
庄大夫人为难道:“府上前几年很是亏了一笔,铺子里没有盈余,反倒要贴进去一些。地里也是旱涝连年。这些唯恐你们知道了,心慌,于是我便瞒着了。”
庄二夫人笑道:“大嫂可真是一心为我们着想,今晚上只瞧个大概,没有细算。想必大嫂那的账册必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闲得很,大嫂可否随着我慢慢算账。”
庄淑娴道:“大嫂别将自己撇得那样清,只说用自己的银子给大姑娘送进去的。大嫂挪了府中银子的事,我是一清二楚的,便是现说,我也能说出一二来。依我说,你们且去抄检了大嫂房里。定能寻到很多宝贝。”
庄大老爷虽恼庄大夫人,但毕竟休戚与共,不能弃她不管,忙道:“妹妹住口。一则这是我们的家事,妹妹已嫁,不当再管庄家里头的事;二来,抄家终非兴家的吉兆。”
庄淑娴掩着嘴,此时倒向庄二夫人那边,“祖田大哥都要卖了,想必这家要兴起来也有限。”
庄大老爷被人拿了短处,只瞪了瞪庄淑娴,不敢言语。
庄淑娴又道:“大哥如今也算是欠了我的银子,大哥说说,这如何不关我的事。”
庄大夫人听说要抄检她的屋子,倒是镇定,心想便是他们去了,也只会见到她的东西,这倒是不碍的,于是坦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妹妹要抄,只管抄吧。”
庄淑娴撇嘴。
庄二夫人忽叹道:“老夫人,算了吧,儿媳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只能算是咱们吃了哑巴亏。亏损的银子算是没处寻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那我的殡葬银子也没了,也要叫我吃这哑巴亏?”
庄大夫人一时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不该拖延,凑了银子叫庄老夫人买了棺材,叫她早早地躺进去才好。
庄大夫人望了眼庄大老爷,勉强端正了身子,给庄老夫人磕了头,求道:“老夫人,老爷考核之期将近,敬航又要考试,官媒也三天两头来给三姑娘说亲,求老夫人看在老爷前程的份上,看在敬航、三姑娘的份上,替我们拿了主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吧。那楠木,儿媳替老夫人买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们自己捅下来的漏子,一不肯承认,二不舍得自己拿了银子填补,给弟弟妹妹一个交代,如今反倒拿着老大的前程来逼着我替你敷衍过去?我为何要你替我买木头?我的治丧银子就在你那的,你赔了我银子,我自己个去买。”
庄大夫人再三磕头,只是不肯认了府中亏空的事,辩白说府中的亏空,乃是因为入不敷出。
庄大老爷见庄大夫人这般可怜,终究是心软了,也与庄大夫人一同磕头,“儿子管教无方,不知她爱女心切,拿了大笔的银子送到宫里。为给那孽障赔嫁妆,儿子又私自动了府中的银子……”
庄淑娴笑道:“大哥这话不对,大嫂能偷偷拿了玉枕,就能保证她没拿别的?再说,政航乖巧伶俐着呢,如今的大嫂来了,政航就这般了。谁知是不是黄蜂尾后针?”
庄大老爷哽住,咬牙不理会庄淑娴,磕头的道:“我们房里闹的亏空,儿子会以一己之力补上。”
庄二夫人咳嗽一声,见众人不言语,忙道:“大哥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大家子过日子,还能眼巴巴地等着大哥慢慢赚钱吗?大哥何时去将族长那边的银子拿来?”
庄淑娴笑道:“正是,大哥莫忘了,大哥还欠着我的银子呢。”
庄大老爷只梗着脖子,道:“二弟妹莫要提族长那边的银子,那是有古太傅、庄侯爷作保的,二弟妹非要这家丑外扬才可吗?”
庄二夫人听他这般好,便道:“莫非这亏就非要我们吃了吗?”
庄大老爷慷慨道:“拿了纸笔来,我立时写下借据,日后定要还了你们。”
庄老夫人指着庄大老爷道:“你倒是会算计。明知道你们房里就你媳妇有银子,偏偏不叫她掺和进来,只说自己补上。你这是算计着你两个弟弟不会与你争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