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把证书给他,继续坐下来敲自己的剧本。他一时太过震惊,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电脑上敲出来的台词驴头不对马嘴。
过了一会儿贺一鸣接到一个秘书打过来的电话,他在对秘书交代工作上的事情。苏裴给他比划了几下,低声说“我不打搅你了,去看看小曲奇。晚安。”
贺一鸣冲他点点头,无声地说“晚安。”
苏裴夹着笔记本,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曲奇已经睡了,苏裴睡她的隔壁房间。一进房间,他把笔记本往床上一扔,人往床上一躺,满脑子都是刚刚邹咏梅的话。
“他说这手表是他以前喜欢的女孩送给他的……”
“送了礼物,又没和他在一起,和别人结婚了……”
贺一鸣绝不会记错,把手表记成是另一个人送的东西。他也不会认错,那确实是他当年在商场挑选了半天,最后买下来送给贺一鸣的。
苏裴有点懊悔。
他应该一下楼的时候就问一句“我刚刚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以前我送给你的手表了。哈哈哈,你还留着啊。”
贺一鸣大概会说“你送的,当然留着。”
然后他可以开玩笑一样说“那你妈怎么说是你喜欢的女生送的?”
贺一鸣会怎么说?
也许是“我妈记错了。”
有可能“我开玩笑的。”
或者是“是吗?不可能吧?她满脑子都是催婚的事情,胡编乱造的。”
但关键不是贺一鸣说什么,而是他会相信什么。
现在苏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像要膨胀成整个宇宙。这个想法就是——贺一鸣喜欢他。贺一鸣喜欢的人是他。
但是为什么?怎么会?这么多年了,他和贺一鸣一直是好朋友。
苏裴越在心中这么问,就有越来越多的画面在脑海里涌现——
一年未见,贺一鸣突然在他的剧组出现,重逢时的那个眼神,冷漠深邃中,有不可捉摸的痛苦。
贺一鸣一次又一次催促他的新小说,在他的家中试读之后说“我不喜欢这个女主角,又是以沈岚为原型写的。”
一遍又一遍解释“我和陈幸什么关系都没有。”
校庆时候他们回到戏剧社,贺一鸣说“你记错了,十几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
还有那天晚上救护车来时,他迷迷糊糊中能听到贺一鸣几乎带着哽咽的声音“苏裴,苏裴,坚持一下。”
更早时候的记忆依然很清晰。
他毕业时候,和贺一鸣彻夜狂欢,然后在自驾游的路上告诉了贺一鸣,他要结婚了。
贺一鸣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说“这是你的人生。”
他第一次给贺一鸣看小说的时候,贺一鸣说“没问题,这绝对行。”
他们留宿在戏剧社的活动室里,周围的同学鼾声四起,只有他们还在夜谈。
他们一起爬上天台,有时候能聊一整夜。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他所有的青春回忆里,贺一鸣都占据了那个最特别的位置,只是他一直是他的好朋友。
苏裴仍然记得,贺一鸣第一次来戏剧社的时候,他站在台上念着台词,贺一鸣坐在了后排窗边,垂着头,似乎没有看他,但是过了一会儿,贺一鸣才看向台上,与他目光相触。
他那时候想,这个男生太英俊,太特别了。这样的人该是故事中的主角,这才是主角该有的气质和面孔,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才能配得上他。
现在,苏裴终于像是抚去了那一层面纱,把所有真相都看清楚了。
贺一鸣喜欢他。毫无疑问,至少是喜欢过他。
苏裴翻了个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想哭的冲动。他并不悲伤,也不是惶恐,只是这真相太过冲击,像失明十几年后的突然看见斑斓色彩的冲击。
一切真实的东西,都有最强大的力量。真相能改变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苏裴想冲到楼下,问一问贺一鸣。
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不告诉他?
但他马上明白了。这是贺一鸣对他的暗恋。是因为他一直把贺一鸣当做好朋友,甚至是比有血缘关系还亲的弟弟。
所以贺一鸣宁愿把这秘密一直隐藏着。
他在无意中撞破了这个秘密,窥见了贺一鸣的隐私,并非是贺一鸣的所愿。
苏裴又在床上翻了两个声。他忍不住捂住胸口,那里还在安稳跳动,只是有些躁动不安。
知道了这个秘密他还怎么安稳?
苏裴突然想起沈岚,沈岚对贺一鸣那种神经质的态度,还有对贺一鸣的敌意和无端指责。现在似乎都有了解释。
他竟比沈岚洞悉得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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