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他伸出冻得麻木的小手去挖,尸体被雪掩埋,冻成了冰,挖了好一会,才终于挖出了父母抵在一处的脑袋,他终于支持不住,仰首对天,嚎啕大哭。

秦淮月死死咬着下唇,憋着眼中的泪水,握紧了拳。而一边的问天面对这样的惨剧,也早已说不出话来。

这是温冰炎的第一个试炼,问他入道的初心。

很久很久,问天方才长叹一声,道:“老夫也看不出来,他入道的初心是在父母面前说的保卫苍生,还是在父母尸前立下的报仇雪恨,我们再看下一场罢。”

他挥了挥衣袖,这个雪后的世界便消失不见了。秦淮月眼前一花,视线再次清晰,他们已经换了地点。

这是一个客栈,客栈窗户大开,窗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这是温冰炎,但是说是弑仙魔君更准确,他仰着头,盯着窗外的明月,眼神缥缈,穿过无尽月色,不知看向何处。

“堂主,睡了吗?”门外传进来李腾蛟的声音。

“进来吧。”温冰炎起身点亮桌子上的灯,关上了窗。

李腾蛟走入屋子,见他一身衣服整整齐齐,奇怪道:“你莫不是又没有睡觉?你这样一夜夜的熬,身体支撑得住吗?”

温冰炎给他拉了一把椅子,“我睡不着,你别废话了,说一说调查的情况吧。”

李腾蛟叹了口气,将一摞账本丢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昌源王家和天山派中间有交易,人口买卖,两个门派从各自领地上掳走适龄儿童,交到对方门派手上,其中若是有适合修炼的,便收为弟子,不适合的,作为死士培养,两边相隔远,这事一直没人发现,被掳去的儿童以为是对方门派救了他们,都被洗脑了,死心塌地得很,没救了。”

温冰炎脸色阴沉,“破了王家,那些人打晕了扔到漠北去就行。我们明日去侦查昌源王家宗门的地形,你就不要去了,记得叫大白也回来吧。”他说完就拿起了桌上的账本翻看起来。

面对这送客意思,李腾蛟却没有走,仍旧懒懒歪在椅子里看着他。

温冰炎抬头,“怎么,还有事?”

李腾蛟开口问道:“你说你图什么呢,你在这苦心孤诣地去铲除仙界这些个毒瘤,但是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吗?”

温冰炎依旧在看账册,并不理他。

李腾蛟气不过,直起身子,挨近过来,“我告诉你,仙界和人间都说你是为祸人间的大魔头呢!”

温冰炎脸上无波也无澜,“干我何事。”

李腾蛟被他这比自己还佛性的样子气到了,“噌”一下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骂道:“你这个傻子,这些年尽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倒霉事,你在这出生入死保卫苍生呢,有哪个苍生感激你了,他们都恨不得你早日去死,好放了鞭炮普天同庆,那些个仙家日日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派人来杀你抢夺问天,还得了一身美誉!你这个傻子,你就不气吗不恨吗?”

温冰炎依旧头也不抬,“我不在乎。”

李腾蛟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在温冰炎床前站住了脚,他盯着温冰炎床头看了半晌,最终低声问道:“她呢,你也不在乎她怎么看你吗?”

秦淮月心中疑惑他们说的是谁,于是走到李腾蛟近旁,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床头摊开了一个月白色的包袱皮,包袱皮上面规规整整地叠着一件衣服。这是一件素雅的红色外袍,明显是女子的。

秦淮月愣住了,然后便听到温冰炎的声音传来,“她恨我,怨我,生我的气最好,离我这样的人远远的,便不会沾上一身脏泥。”

李腾蛟逆着光站着,看不清面色,半晌无语后,他回过身,“你这个人啊……敢情我沾上你,给你鞍前马后,累的半死不活就无所谓?”

温冰炎微微勾起了嘴角,那句谁叫你是我的朋友呢并没有说出口。

李腾蛟絮絮叨叨抱怨起来,却没有走,而是回了桌边的椅子,陪在温冰炎身边一起看起了这账册。

朦胧灯火下,秦淮月却是没有动弹,她立在床前,依旧在凝望着床上那件外袍。

还记得当年春日微雨,她去微翠峰寻到温冰炎的住处,那时他被绑在柱子上,身上伤痕累累,而一张茅草铺就的“床”又硬又冷,她将自己的外袍解开裹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年除了一些功法经书之类她便没有送他什么,却没想到,十年了,他居然还收着自己当初随意给他的外袍,想来当初他离开终结之谷时,还是带在身上的,以致于到了这里。

她好像透过这件外袍,看到了什么,模模糊糊不甚清晰,犹如雾里看花,却搅乱她心里一湖春水。

场景再变,昌源王家。

弑仙堂众人势如破竹杀入其中,却遭到了一队死士阻拦,他们前仆后继地扑来,然后当场引体自爆,挡住了弑仙堂的进攻。

温冰炎站出来,掐了个诀,扛着涌上来的死士自爆,穿越重重阻碍,冲向王家宗主,待到自人群中冲出,自己却一身是血,露出的皮肤溃烂一片,形同恶鬼修罗。

他勉力支撑,手刃王家家主。

于是,人间街头巷尾又多了一则弑仙魔君残杀昌源王家的恶行。

温冰炎等人离开昌源时,在街边遇到孩童玩闹,他们都去争着扮作名门正道的大能,去打那只扮作弑仙魔君狗,然后喊一声,“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保卫苍生的大英雄,除了弑仙堂,取弑仙魔君人头!”

李腾蛟气得要去打那帮五岁小儿,被弑仙堂众人拦住,最后吓得街上小孩哭成一片,温冰炎却似乎是勾唇笑了笑,他带上斗篷帽子,低着头穿过街巷,走向城外。

秦淮月看着他的背影,冷冷问道:“三千大道,他行的是最正,走得最难,这第二问,够不够!”

一旁的问天沉默半晌,“我们再看最后一问罢,最后一问是试探他的真身,问他所求为何。”

他挥了挥衣袖,于是眼前景色再度模糊,重新清晰起来以后,秦淮月吃了一惊,因为眼前的场景不是别处,正是桃花林。

春光明媚,桃花盛开,从桃花林小院里传出一阵朗朗的读书声,秦淮月走到院门门边看进去。

桃花树下相对坐着两个人,一个绯色衣裙的女子,是自己,另外有背着大门而坐的少年。

这不是温冰炎的身形和声音,他正在高声读着书,“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读了一阵,他抬头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院里的秦淮月笑了笑,“这说的是,大德的形态,是由道所决定的。道这个东西,没有清楚的固定实体。”

少年高高兴兴回答道:“我懂了我懂了,就是由一个人的德,反应在他的道上,若是心思不纯,便道不正,师父,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我更应该学习贤者,居安思危,守护万世太平!”

里面的秦淮月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夸赞道:“我的徒儿说得不错,你一定会实现心愿。”

这时,春秋从屋里走出来,端出饭菜笑道:“峰主,饭好了,快来吃饭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院子里一个“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狗从桃花林狂奔过来,自大门一跃而入,靠惯性滑到了桌前,嘴一张,掉下来一个狗盆。

几人见状哈哈大笑,大白也高兴的弯起眼睛哈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