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盏灯火,昏黄的光,照亮暧昧旖旎的夜色。
苏兰疲倦地坐在床上,一手抓着床帐,看着仅披了一件外袍,下床倒茶的男人,神色冰冷道:“……也就是一时半刻找不到算盘,不然我是要让你跪的。”
姬沉楼闻言不禁笑了一声,端着茶走到少女面前,哄道:“明早我叫人送一个来,晚上就跪给娘娘看,跪到娘娘满意为止,可好?”
苏兰还在生气,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姬沉楼心知确实做的过火了,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柔声道:“……你嗓子有点哑,先喝口水……”
苏兰轻飘飘看他一眼,抿唇道:“嗓子哑……怪谁?”
“怪我。”
他侧着身子在旁边坐下,将杯盏送到少女唇边,哄着她喝了几口。
苏兰见他总算还是勇于承认错误的,冷着脸坐了会儿,不管乏累的身子,趿拉着小鞋下地,在房里翻江倒海,找了半天,拿出来一个针线活的小盒子,从里面挑出一根细细的针。
姬沉楼笑了笑,伸出一条手臂,道:“让你扎几下出气?”
苏兰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心想这算什么反应,他变态,她又不变态。举起那根细细小小的针,终于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咳嗽了几声,道:“沉楼,你瞧,你的心眼有这么……小。”
姬沉楼哑然失笑。
苏兰丢下了银针,回到床上,习惯性的在他怀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姬沉楼修长的手指慢慢梳着少女柔软的发,轻声道:“兰兰,你要知道……天底下,永远将你放在首位,会为你不顾一切的人,只有我。”
苏兰困了,小小的打了个呵欠,道:“你都说了不下十遍了……好啦,我知道了,只有你,只有你行了么?”
姬沉楼一笑,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相拥入眠。
*
皇帝走了。
苏兰是不在意的,可宫里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
从几位年长的太妃,到进宫不久的嫔妃,甚至宫女和太监们,私底下都在议论,皇上带着肖常在一道游山戏水,抛下了好不容易有点受宠征兆的皇后。
往年虽然也是这样,但今年不同……宫中盛传,苏皇后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只手遮天的姬公公,平日里有皇上坐镇还好,这下子皇上不在了,皇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因此,苏兰莫名其妙的发现,在以为不受注意的时候,未央宫的小宫女小太监,经常会对她报以十分同情的目光。
苏兰原来懒得搭理,直到某天早上,从房里出去,没走几步,又听见有人在哭。
这次是一群面貌俊秀的小太监。
小绿双手抱胸,很是不耐烦地听小公公们的哭诉。
“小绿姐姐,你……你可要帮帮我们!宫里都传开了,姬公公……他、他是不喜欢女人的,他只喜欢太监……呜呜,小绿姐姐,你替我们求求皇后娘娘,都说娘娘为了自保……为了讨好姬公公,准备在未央宫挑选几个相貌好的太监,送……送过去……我们不想去啊……你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们……跳进火炉……”
小绿听得心头冒火,阴沉沉盯着他们,冷冷道:“倘若那就能叫姬公公满意,我一早绑了你们,亲自送去他老人家的府邸!”
这话说完,小太监们更是哭天抢地起来:“没天理啦……苍天无眼啊……”
苏兰站了一会儿,见没人发现她,转身走开,脚步不停,孤身往宫外去。
苍天无眼啊!
怎么这个世界的路人甲,都这么爱脑补。
半道上遇见了姬沉楼身边的六子,问了一声,说是姬公公在东厂地牢里审问犯人。
皇帝不在宫里,苏兰也少了许多顾忌,吩咐六子在前头领路。
天上艳阳高照,今天这个日子,传闻中东厂大牢里的尸山血海,直接破土而出,从门口到姬沉楼平素办公的屋子,一路上血迹斑斑,像有不止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地上拖过。
姬沉楼正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苏兰,眉宇皱起,命人打水清洗地砖,牵住少女的手往里面去。
苏兰隐约看见有人搬着一件什么东西走过,想回头看个清楚,微凉的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他的语气温和却坚决:“别看。”
她轻轻嗯了声。
关上门,姬沉楼转身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以后有事叫人来说一声,我去找你。”
苏兰看见了桌上来不及整理的纱布,默不作声地拉起他的左手——果然,缠了带着血迹的纱布。
“受伤了?”
姬沉楼笑笑,道:“小伤。皇上打的如意算盘,他人一走,以为我必然放松警惕,便派了几名死士前来行刺……已经解决了。”他不愿多说,话锋一转,又问道:“你那边有事么?”
苏兰心情有些沉重,伸手抱住他的腰,靠进他怀里,闷闷道:“不知道谁在宫里乱嚼舌根,整天风言风语的不断,不是我要给你送宫女,就是要给你送太监……你管管!”
姬沉楼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轻笑道:“送宫女是你亲口说的。”
苏兰只当没听见,加重了语气:“你管管!”
“好。”姬沉楼好声好气应了,静默一会儿,淡声道:“他竟想的出来……苏兰,你人在宫里,他依然派出了死士,丝毫不考虑你的安危。若非我——”
苏兰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他不顾惜我,就你对我最好。沉楼,你在这上面没完了,是不是?”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就不能信我一次?他怎么样,我是不放在心上的。”
姬沉楼笑了笑,温声道:“那就好。”
苏兰下意识感觉到一丝凉意,抬眸道:“你……也准备对他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