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瑶沉默片刻,云山君黑幽的眼眸因她的沉默而有一抹暗光闪烁,却听她轻声叹息道:“二选一,我只能选你。”
二选一。
选你。
云山君眼底那抹暗光转瞬即逝。
心底某处甚至在快速崩塌。
宋霁雪不敢想且认为绝不会发生的事发生了:
二选一,常瑶选择抛弃他。
那个曾经跟他说过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女人此刻正拿剑横在他颈间给了他最致命一击。
宋霁雪突然间充满不甘,不甘心,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被抛弃的又是他!
“阿瑶。”宋霁雪不顾利刃割破肌肤带来的刺痛,单手抓住长剑,带着狠劲紧握着任由鲜血淋漓,一步一步走近常瑶,“你告诉我,我输给了什么?”
常瑶蹙眉,宋霁雪靠近的气息更加刺激血脉的戾气,她抬首时翻转长剑压下刺进男人肩骨,妖气与恶灵将他推出数丈远。
被妖气环绕的红裙女子眉眼精致,她衣衫整洁举止优雅,抬首时不似云山夫人的骄纵灵动,而是带着几分凶戾的轻蔑。
“阿雪!”任泓替他拦住继续进攻的恶灵,又对常瑶说,“瑶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就算你要杀他也看在三年夫妻的份上先让他把地鬼之门封印完了再杀吧!”
常瑶不语,她看向金銮台中心,一道道黑光自天而落,让在场修者的脸色几经变换。
“三年夫妻恩情,确实应该给点时间。”妖皇从虚空黑光中走出,带着他数名心腹妖将降临西海金銮台,温声笑道,“本座追着你们人间的一只蝴蝶到此,不如在这段云山君争取来的时间里,你们告诉本座,那只背叛本座的蝴蝶在哪?”
“妖皇!”玄天教主咬牙切齿道,“这又是你的阴谋之一吗?!”
魑魅魍魉拦在于野身前,虚雾蛇再次与昆仑大阴山君交手,而妖皇慢悠悠地落在常瑶身侧,微微笑道:“玄天教主若是问云山君夫妻二人一事,那可真是想多了,昆仑神山灵息绵延不绝,清清单纯是想在那修炼几年,本座自然是同意的。”
这话一出就连任泓都有些怔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妖皇这番话里的信息量足够他们同情云山君好些年。
常瑶是为了昆仑的灵力修炼。
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宋霁雪才嫁给他的。
而这件事妖皇一开始就知道。
妖皇称呼她为清清,不是常瑶。
这又给了宋霁雪一刀。
你以为的独一无二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那孤注一掷、热烈滚烫的爱意都是自我感动,在没有动心的人眼里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宋霁雪抬手轻擦嘴角血迹,眼尾泛红地看向沉默的常瑶,她明明站在众妖之间,却又显得是孤零零一人。
妖皇收到常瑶眼角余光扫来的警告,与她拉远距离笑道:“行吧,你们夫妻二人的事你们二人解决,清清,我可是相信你能说到做到,杀云山君一事对你来说不难。”
常瑶看向宋霁雪,剑尖扔指着他:“用稚鬼吧。”
她神色认真,竟看不出半点动摇。
任泓都快要哭了:“瑶妹你认真的吗?”
“常瑶!”于野骂道,“你做个人吧!”
“其他人就跟本座玩吧。”妖皇笑眯眯道,“这地鬼之门是开是合,可就在今夜了。”
“仙首!”“宗主!”“云山君!”
面对其他修者的求助,符纪沉稳地吩咐下应对之法,始终不慌不忙,却也时刻关注着宋霁雪那边的情况:“霁雪,地鬼之门事关重要,若是封印破除,百万妖魔出世可就……”
轰的一声雷响吸引所有人和妖的注意,明月被黑云隐藏,云浪翻涌间雷光闪烁,接着又是一声惊雷落下,每一束雷光都正好落在常瑶的位置。
那雷光闪烁的瞬间竟然像某种奇异的咒纹,常瑶微怔,面色古怪。
这是只存在传说中极其难见的天劫大雷。
“你……”符纪呆愣道,“今日渡劫?”
常瑶也没想到会是今天,现在。
“快散开!天劫大雷往后范围越大攻击力越高,不小心被劈中可就魂飞魄散了!”玄天教主边喊边带着受伤的人后撤。
人们边退边惊恐地朝雷光中的常瑶看去。
渡劫的大妖,她修为竟已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是……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飞升成神吗?”有修者弱声道,“她可是妖……”
大阴山君护着夫人时瞥了那人一眼:“你若是不怕被天劫大雷击中魂飞魄散,可以上前一试。”
任泓被于野抓着衣领捞回到金銮台边缘时还在喊:“阿雪!霁雪!他不要命了吗?!”
“那是我师弟老子比你还急!”于野丢下他正要冲回去,被苗莹莹拉住,双手张开拦在他身前道,“来不及了!你不能再为他不顾性命的去冒险!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着想吗?!”
于野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被气死过去。
修者与妖怪都走了。
金銮台正中央只剩下常瑶跟宋霁雪。
天雷落下的速度很快,一道比一道更难。
常瑶问宋霁雪:“你不走吗?”
宋霁雪轻扯嘴角,话带三分嘲弄:“你不是要杀我吗?”
“若是飞升去神界后再杀我可就难了。”他朝常瑶走去,稚鬼仍旧在法阵里撑着,没被他召唤回来。
宋霁雪衣衫染血,少年时抑或是刻进骨子里的凶戾也逐渐显露,他刚踏出第一步时,常瑶眼前所见的世界又变回了当年在无咎山。
白衣剑修的身影与宋霁雪逐渐重叠恍惚,让她心生惧意。
“站住。”常瑶轻呵声,“不准过来。”
若是过来了,保不准她真就把人杀了。
宋霁雪脚步不停,他眼见常瑶皱着眉头,那张好看的脸上生出不耐,甚至隐隐带有杀意。他心头钝痛,似乎被划出千百道伤痕,那痛感却缓慢又绵长,无时无刻都在。
常瑶不仅拿剑架在他脖子上,还对他不耐烦了。
“只是为了修炼吗?”宋霁雪顶着数不清的天劫大雷一步步走到常瑶身前,与她只相隔一柄长剑的距离,那剑刃抵着他胸膛阻止最后的前进,“为了昆仑神山的灵力?”
常瑶耳边是剑阵启动的声响,往事与现实不断快速交错让她失去真实感,警惕的同时又克制不住心底早已存在十数年的恐惧。
天劫大雷正逐渐削弱她的力量,让她更易被影响。
不能败在这里。
常瑶如此想着,眼前却越发模糊。
她看见的是白衣剑修提剑走过的那瞬间,水车在他身后转呀转,可眨眼间就被万剑散成碎片。
轰——
雷声越发响亮,让边缘的修者们都忍不住想要捂耳朵,每一次都心惊胆颤着。
宋霁雪不该在这。
他必须离开自己的视线。
常瑶再度迸发强大妖气,那剑刃刺破白衣入了皮肉,穿透了胸膛。
宋霁雪无视两人之间的阻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近乎偏执地问她:“阿瑶,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的只是那样吗?”
话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
常瑶本该听出来的,可她被困在恐惧中,天劫大雷声声都敲打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她说:“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昆仑灵力,我不爱你。”
雷声落处一片焦土,鲜活之物都被燃烧殆尽。
常瑶在强迫自己恢复心智时,恍惚间却见宋霁雪朝她一指,熟悉的剑阵声响起,一共九十八剑,层层叠绕,通体黑色,透着杀伐之气。
她听见一声近乎哽咽的阿瑶,却被困在充满杀意的剑阵中。
也许云山君终于崩溃,因爱生恨。
可他为何会这剑阵?
在意识模糊之际,常瑶知道她渡劫失败了。
这场天劫大雷不知为何提前太早,而她却始终被困在白衣剑修的杀阵中,从未踏出过一步。
人生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让她没想到的是父母与兄长们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剩下的竟全是宋霁雪。
宋霁雪带她走过四方之巅,去过天涯海角,看过万古苦海,和她在昆仑云山最高处停下——“别怕,他们会抛弃你,但我不会。”
“永远不会。”
那日春光烂漫,水车转悠带来哗哗声响。
她站在结界外看白衣剑修将书本拿到外边桌案上晒着,悄声问母亲:“我每次跟爹爹说话,他从来都不理,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母亲懒洋洋道:“瞎想什么呢,你爹爹第一个最喜欢我,其次最喜欢你。”
她委委屈屈道:“可爹爹从不跟我说话。”
母亲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叹息,“他只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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