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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兰沁禾稍稍颔首示意,“坐。”

她身上还穿着官服,那人见了便问,“大人是刚刚从衙门里回来?”

“是。”

“兰大人初到任上,这半个月来的勤勉大家都是看得到的。”那人说着,露出了笑容,“小人这次来,就是代表常州的各家为大人洗尘,这里有一份薄礼请大人笑纳。”

兰沁禾没有说话,那人便冲着外边喊了一句,“进来吧。”

过了几息,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兰沁禾抬眸,见一白衣公子抱着琴进来。他身姿欣长,面若玉冠,见了兰沁禾也并不拘谨瑟缩,大方地微微低头致意,接着席地而坐将琴搁在了腿上。

兰沁禾去看李管家,李管家笑了笑,又递上了一份礼单,“这是这个月的孝敬,请大人笑纳,过两日沐休,本地的乡绅老爷们在聚贤楼摆了酒席,指望能受大人的一二指点。”

他说完,座下的男子抬眸,淡淡望了眼兰沁禾。他浑然无一点艺伎的谄媚阴柔,表情淡漠如霜,似是不染烟尘的冷玉。

那只根骨分明的手松松地搭在了瑶琴上,琴弦微凹。

有一刹那,兰沁禾以为这是来同自己对技博弈的琴师。

作者有话要说:李管家期待地搓搓手:可贵了呢,有没有“呵,很好,你引起本王的注意了”?

男子按着琴弦抬头,目光冰冷,“常州容氏,请赐教。”

后退一百大步):喜欢个屁啊!完全一副“音修强者,恐怖如斯!”的样子!救命好可怕啊!

↑是我的反应,不是兰沁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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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送美人,送金银,请吃饭,这一套做全了,实在是很给兰沁禾面子。

今天的东西她要不收下,日后同常州的各位其乐融融;要不拒绝,根基还不稳就站到了常州的对立面。

作为一个外调的新官,她是不敢得罪常州的地主豪强们的。

“礼物就不必了。”兰沁禾将礼单还了回去,笑着道,“李管家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常州。”

她指了指白衣公子腿上的琴,“正月里我那柄焦尾刚被祖母砍断,她老人家都指着我骂我是蠹虫了,我实在是不敢一来常州就又惹她老人家不快。”

“至于酒席……”兰沁禾将目光回到李管家身上,“我刚到任上,诸事繁杂无力抽身。改日由我做东,请你们家老爷喝茶,断不敢白白受他恩惠呀。”

这一番拒绝有理有据,把孝道和官道端了出来,兰沁禾又是笑着说话的,真叫人不好再强求。

李管家沉吟了片刻,挥手让那还没开始弹琴的男子退下。

西宁郡主是万阁老的女儿,他早知道对方不可能那么容易接受他们,不过这也不打紧,关键是——

“大人既然这样说了,小人回去禀报老爷就是。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请大人做主。”

“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今年冬天的时候稍微冷了些,有些许老农自个儿不注意得了病,可非说是闹了鸡瘟。我们放出去的庄子今年被拖欠了好些地租,单我们一家就罢了,那些刁民竟然串通好了,连王家、吕家好些家的地租都不交了。”李管家说着,面露愤慨,“这会儿过完了年,各式的东西都缺着,他们既不交地租也不肯归还庄子,真是叫人没了活路啊。”

兰沁禾一怔,猛地抬眸,“有这等事?”

闹鸡瘟非同小可,冬天天气冷,禽类关在一处闷挤,极为容易出事。鸡瘟不止是家禽,连猪、马甚至人都会染上。冬春季节最是易发。

“我到任也快一个月了,怎么从未听说?”

“这不是看大人公事繁忙,又是家里头的小事儿,不敢劳烦大人么。”李管家道,“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恳请大人做主,替我们讨回地租吧。那么大的几座府,几千人等着吃用呢。”

兰沁禾微微蹙眉,“这事我知道了,下午就去查办。”

“嗳,小人叩谢大人了!”那人站起来,做了一揖,“那小人告退。”

李管家一走,兰沁禾立即动身,“银耳准备马匹,随我出去一趟。”

她换了官服,打算亲自去看看是否真的闹了鸡瘟。

银耳跟着兰沁禾一起走,两人穿着粗布去了城郊,没有特意去那几家的庄子,只是捡了一家较近的村庄察看。

村口挂着个木牌,上面模模糊糊地刻了两个字:锦村。

一进村子兰沁禾就察出不同来。这会儿二月底快三月,渐渐开始农忙了,江苏的农户该赶着时间准备早稻,可村子里却人来人往,好似没有多少人出农。

隐约听到了咳嗽声,兰沁禾翻身下马,她正打算牵着马往里走,被门口的阿婆拦了下来。

“姑娘,你来找谁呀?”

银耳下意识上前答话,被兰沁禾抢先了一步,“老妈妈,我是从北京来的监生,今年的科考无望了,就打算四处走走。诶,你们这村子里好热闹啊,怎么大家都不出农活吗?”

老婆婆打量了她几眼,“监生?看模样姑娘确像个读书的。”她接着道,“怎么不出呀,自然是要出的,但是月初的时候这附近就染了鸡瘟,大家都忙着照顾家里的病人,晚些时候再出。”

她拄着拐杖,指了指兰沁禾的马,“姑娘这样好的马,得离远些,不要也染上了。”这便是她拦下兰沁禾的原因。

兰沁禾扭头和银耳对视一眼,暗暗皱了眉。

方才听到咳嗽声她便知道不假,现在果然证实了。

“鸡瘟?那严重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