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低头勾了勾唇,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窦文海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手一挥,面前的长几“哗啦”一声被掀翻在地。
若不是上次青龙圣使来的时候恰好被他撞见,自己又何至于……又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他?万一让圣使知道,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眼下徐阳还不是最棘手的,正如他所说,自己如今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要收拾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倒是秦九郎那边,得想想如何交差了。
想来想去,窦文海还是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眼见着窗外的天越来越黑,窦文海的心也越来越焦灼起来。
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在长几旁坐下,取过纸笔写了起来。
很快,窦文海拿起几上的宣纸吹了吹,待纸上字迹干透之后塞入一个拇指粗的竹筒内,然后走到窗前吹了吹口哨。
没多久,深沉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小白点,白点越来越近,竟是一只扑腾着翅膀飞近的白鸽。
白鸽在窗沿上停了下来,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窦文海伸手顺了顺白鸽的毛,将方才那竹筒牢牢绑在了白鸽腿上,然后捧起白鸽,眼中闪过一丝沉郁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白鸽放飞了。
眼见着白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无边的苍穹之中,窦文海才微微松了口气,伸手关上了窗户。
第二日。
窦文海刚刚到县衙,便听到人来报说秦寺卿求见。他面上沉了沉,吩咐人将其带到大厅候着,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情,也很快赶了过去。
“秦寺卿,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未踏入正厅,窦文海嘘寒问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一副和善的模样。
他跨入厅中,目光在众人面上状似不经意一扫,将今日来的人尽收眼底。
除了秦默,今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人是徐阳所说的那位掏出延尉寺令牌的人,应该是延尉寺当差的官员。另外一人,则是昨日那位隐在秦默身后的女子,不同的是,她今日的男装打扮颇有几分气韵,若不是昨日已见过,窦文海都要误认为她是哪家俊俏的小郎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窦文海微微眯了眼眸,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公仪音将窦文海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昨日来中丘县县衙乃事发突然,因而也未多加乔装打扮,虽也穿了男子衣衫,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瞧出她是女子扮的,以窦文海的老奸巨猾自然也看出来了。眼下,他应该对自己的身份颇为怀疑才是。
窦文海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不动声色地游移了片刻,很快挪开,看向秦默拱手笑道,“下官见过秦寺卿。几位请坐。”
秦默点点头,同窦文海一道在席上坐了下来。
“不知秦寺卿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明隐村之事?”窦文海率先开了口。
秦默沉凉的目光看了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弧度,“难道窦县令以为,我是来同你叙旧的么?”
窦文海一呛,忙陪着笑道,“是是是,明隐村之事,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可有结果了?”秦默冷冷道。
“暂时……暂时还没有……”在秦默冰冷目光的高压之下,窦文海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开始往外渗。
“是没有结果,还是没有派人调查?”
窦文海有些心虚,避开秦默审视的眼神,略带结巴道,“自然……自然是还没有查到结果。”
“那你们查出了什么?”秦默并未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这……”被秦默这么步步追问,窦文海一下子哑口无言起来,额上的汗珠越冒越多。
昨日秦默他们走后,他忙着找徐阳了解情况,忙着给青龙圣使写信,哪里来得及吩咐人去明隐村调查,本想今天派人去看看的,没想到秦默来得这般着急。
见窦文海这般支支吾吾的模样,秦默冷笑一声,“我看……窦县令是没有派人去调查吧。”
他的声音太过冷厉,让窦文海仍不住一颤。明明眼前之人比自己还小十来岁,可他身上那样冷冽的气质却让人轻而易举忽略了他的年龄,更让窦文海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窦文海不知道回什么,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秦默冷冷道,“全村五十多号人口无故失踪,生死未卜,多拖一天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就小一些,窦县令居然还如此沉得住气,你这父母官当得可真称职啊。还是说……窦县令并不想他们被找到?”
听到秦默最后一句话,窦文海神色蓦然一凛,身子忍不住颤了颤,抬头看向秦默结结巴巴道,“秦寺卿……秦寺卿说笑了。”
“本寺卿看着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么?!”秦默的脸色愈发沉郁起来,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几乎压得窦文海闯不过气来。
“寺卿息怒。”他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强行陪着笑道歉。
“你速速派人同本寺卿一道去明隐村看看。”秦默又道。
“是是是。”窦文海哪里还敢说不,忙不迭应了下来,请秦默在此稍后片刻,自己急急忙忙下去安排了。
“九郎……这个窦文海,是不是已经同天心教的人勾搭上了?”荆彦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嗓音问道。
秦默轻嗯一声,算是默认了窦文海的话。
“那……那些失踪的村民们会不会有危险?”
秦默没有回话,微眯着眼眸似乎在想着什么。倒是公仪音接口道,“我倒觉得,那些村民反而暂时是安全地。”
“为何这么说?”荆彦不解道。
“你想,窦文海是天心教安插在中丘县的一颗重要棋子,若在他的地盘上这么多村民无故遇害,他这个县令还做得下去吗?到时候,天心教还得再费心费神重新在中丘县布置。村民其他地方也有,可这棋子废了可就损耗不少心力了。”公仪音沉吟着分析道。
荆彦点点头,“嗯,你说得倒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