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摇摇头,眉眼间闪过一丝沉思之色,又伸出手在床榻旁摸了摸。
“怎么了?”见秦默面色有异,公仪音也伸手摸了摸床榻。一股寒意自指尖传来,她一惊,蓦地缩回了手。
“这……这床怎么这么冷?”她不由喃喃道。
秦默蹲下身子在床榻边上敲了敲摸了摸,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寒玉榻。”
“寒玉榻?”公仪音本没反应过来,喃喃重复了一遍,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抬头诧异地看着秦默,“就是那埋于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下的寒玉制成的床榻吗?”
秦默点点头。
公仪音不由愕然。寒玉虽为玉,却通体生寒,制寒效果堪比冰雪,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先帝下葬时用的棺椁便是寒玉制成,以求尸身百年不腐。难怪这两人虽死,尸首却依旧如此鲜活。
而当今生产寒玉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北魏再往北的极北苦寒之地,二是北魏与南齐交界处的天泽山,天泽山是整个神州大陆上最高的山峰,终年积雪不化,鲜少有人能登上顶峰。
眼前制成这寒玉榻的寒玉,究竟是产自极北还是天泽山?更重要的是,榻上躺着的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公仪音皱着眉头朝榻上的两人望去。
男子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容颜俊朗,眉目雅致,然一头乌发却织成了十来条小辫,颇有几分异域风情。一身棕色服饰上绣着各种南齐少见的花样。
一旁的女子看上去年龄比男子稍小,三十多岁的模样,但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躺在榻上的姿态极其贞雅静美,说不出的风华高洁。
两人身着的服饰既不是南齐的宽袍大袖,亦不是北魏流行的窄袖骑装,裁减新颖特别。公仪音怔怔地看着女子身上的水蓝色束腰纱衣,衣袖和衣襟处有金线镶边,衣料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射下有隐隐的波光流动。公仪音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身衣衫的样式有些眼熟。
她的目光渐渐往下滑,落在女子腰际顿住,那里也同南齐流行的风俗一样,系了一块白色的玉佩。待看清那玉佩的样式时,公仪音不由一怔。
这……
许是怕自己看岔了,她微微弯了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玉佩。这一看,愈发心惊。
这玉佩的样式,分明是金莲托月!
而她之所以会觉得女子身上的衣衫样式熟悉,是因为那日在清澜小筑秦默书房中看的那本《神州大陆风土志》上看到过,这身衣服式样真是天玑族女子的传统服饰!
秦默察觉到她的动作,也跟着垂头望去。视线落在那块白色玉佩之上,脸上顿时沉了下来,眸中一抹深浓的厉色闪过。
公仪音呆呆地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偏头朝秦默看去,却恰好看到秦默眼中一闪即逝的异色。
“阿默……”她理了理思绪,试探着唤出了声。
秦默神态有一丝不自然,垂眸避开公仪音审视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公仪音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之前没有问秦默手上的痕迹之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现在看来,已没法再逃避,不如趁此机会将话一次性说个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坚定地抬头看向秦默,语声泠悦而清晰,“阿默,这个女子身上所佩玉佩的纹样,同你手上的痕迹一样,都是金莲托月的图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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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来自过去的一封信
秦默一怔,呆呆地凝视着公仪音。
他知道公仪音或许隐约有所了解,却没想到如此一阵见血。
“嗯……”他默然点头,“你都知道了?”
“也没有。”公仪音实话实说,“只是上次在《神州大陆风土志》上曾见过天玑族的介绍,上面就介绍了天玑族的图腾金莲托月。当时我便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我曾经有一次在你的手腕上见过。”
秦默转头看向窗外,眼中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他看着窗外那片绿油油的青草地,良久,才开了口,素来波澜不惊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却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是”。
“那你知道自己手腕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么?”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秦默手上印记与他的身世有关。
秦默转身回望,卷起袖子将手腕内侧翻转过来,手上那个莲形印记便再一次暴露在公仪音眼中。
她果然没有记错。
秦默手上的这个印记,不仅仅只是一个莲形图案,盛开的莲瓣中央还有隐隐一轮圆月的模样。她凑近瞧了瞧,发现这印记很像是被什么东西烙烫出来的痕迹。
她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秦默手腕一颤,幽然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我也不知这印记因何而来,似乎从我记事那天起,它就在我手上了。我曾派人去查过天玑族的消息,只可惜他们族人隐居得太深,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这也是母亲怀疑我身世的原因之一吧。”
公仪音神色一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
秦默却主动笑笑,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看了看榻上似牵手而眠的两人,声线有些飘忽,“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见到天玑族的图腾。”
“这么说……这个女子是天玑族人?可是天玑族族人不是素来隐居于南齐和北魏交界之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默也狐疑地摇摇头,伸手准备将掀起的袖子放下。
“等等!”公仪音目光往他手上不经意一瞟,忽然叫出了声。
“怎么了?”秦默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朝她看来。
公仪音双手合十朝榻上的人鞠了个躬,嘴里念念叨叨了一番,然后掏出帕子包住榻上女子腰际的白玉佩解了下来。
她示意秦默将袖子再挽上去些,然后拿着那块玉佩在秦默手上印记处比了比,居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她手中的玉佩与秦默手上的印记几乎分毫不差,简直就是直接印上去的!
秦默闻言亦是一惊,目光朝公仪音手中的玉佩看去,眼中波光微晃,显然有些心绪不宁。他伸手从公仪音手中接过玉佩端详片刻,深浓的眸中一片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