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涕泪横流的诉苦比起来,这种轻描淡写的调侃,才更令人心中酸楚。
他转过头,耶律询如却终于转头看他。
相处这么久,她很少正面和他相对,因为知道,只有不将他放在视野里,他才会安心,在她眼角余光里自如,一旦她用力凝视,他就会立即逃脱。
她的情感,因此故意日日说在口中,说得随意,说成了玩笑和习惯,仿佛那是人间最轻的草芥,一句玩笑话都能轻飘飘吹走。
而那些最为深重执着的东西,只能藏在心深处,那些牵丝柔曼的情绪,那些绊挂难解的心意,只能化为无谓的笑容,不落于他眸中。
黑暗中他的轮廓似会发光,好像多年前她追他到了山巅,看见那个看云海看太阳的男子,在金光漫越之中熠熠,风里黑发三尺,一段思绪绵长。
“真的不下去么?”她心中想着一件事,嘴上却在问着另一件事。
这府里,今晚事情很多。
他们一路追逐许平然而来,在蒙城却看见了耶律祁景横波的踪迹,碰撞不可避免,更妙的是,其间似乎还有人作祟。
“比起打架,老夫更喜欢看热闹。”紫微上人耸耸肩。
耶律询如呵呵一笑,换了根羊腿来啃,这老货,又自欺欺人了。
不就是不想伤害老情人么。不到迫不得已,这老家伙,不肯出手吧。
这段时间,她没少在许平然面前和紫微上人“秀恩爱”,不然也不能刺激得许平然这么早走火入魔。
虽然那些恩爱秀得紫微上人多半不知道,比如她会在紫微上人不在的时候,高声喊着要给他送洗澡换洗衣服,让许平然听见,然后再迅速溜走。
这些最无聊的小把戏,对许平然却最是有用。出身高贵性情高傲的许平然,又做了那么多年独掌大权的宗主夫人,远离世俗久了,心性早已远在天上云端,哪里想到这世上人充满烟火气的狡黠。
耶律询如想到不染纤尘的许平然,低头看看自己膝头的油迹斑斑,自失地一笑,随意掸掸衣裳,舒舒服服抱头躺下去。
她躺下去,闭上双眼,溶溶星月之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在面颊上游移,她的神情比此刻星月更加宁静,满满看破红尘的了然和接纳。
她闭上眼,因此没有看见,紫微上人在她闭眼后,忽然扭头,目光长长久久地落在她脸上,直到她睫毛翕动,似要睁开眼睛,他才慌忙转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