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一群年纪比自己爹还大的同事们是什么感觉,邵衍估计没法很明确的形容出来。他对李教授在内的协会其他成员并不熟悉,且感情淡漠,哪怕明知道日后要一起共事了,一时半刻的也没法立刻沟通出什么感情。他加入这个协会本来就是冲着加分去的,协会里日常很无聊,充其量只是会通知邵衍去跟他们一起开研讨会。邵衍这个月忙都忙死了,自然是不会到场的,好在就算他吃空饷也没人会管,正式加入协会的第三天之后邵衍的津贴就发下来了——一个月八百。
领到钱的邵衍有点高兴啊,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自己赚钱,八张硬挺的票子摞在一块并不怎么起眼,但却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好心情。邵父他们平常都会时不时地塞给他现金花用,他吃住在家里又不买贵重东西,花销就是一些小零食啊饮料什么的,用钱非常慢,八百块够他用一个多月了。
学校果然没再通知他要去补考的事,顺顺利利磨到假期的邵衍从校门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松快了。班里的一群同学又高兴又有些难过,李立文异想天开地问:“邵衍你干脆住我家来算了,不收你租金,让你们家司机每天把中午饭送来我家就好。”
邵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一群同学闹着要去酒吧还是饭店再聚一场,最后因为分歧太大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邵衍算了下日子,还是先去了一趟放酒的冷库。
前些日子严岱川又给他拉回了两辆车雪水。现在天气正冷,雪水的品质十分不错,南方的梅花也开了,原料都到齐之后酿制对他来说非常轻松。偌大的冷库现在已经放满了酒坛,有些地方不够用的,还隔开二层继续放。冷库里的温度实际上跟室外差不多,低温主要用于夏季保鲜使用。邵衍进来的时候皱了下眉头,为了省电他记得提醒过邵父要尽早把冷库的制冷系统先关一段时间。毕竟那么大一个仓库,据田小田说每天的电费消耗都不得了,可是邵父到现在都没让人来关。
邵衍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回去以后再跟父亲提一下好了。邵父别的都好,比从前邵衍见过的那些所谓“慈父”要强出百倍去,只是也许从小生活的环境太优渥了,落魄之后也一点不晓得节约,花钱还是那么大手大脚的。
他随手搬了个坛子晃一晃,听到里面因为密封来回激荡时微微响起的嗡鸣声,点了点头,对身后跟进来的田小田说:“明天记得跟邵总说一下,这里的酒都差不多了,可以运去s市了。”
“好。”田小田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师父,“师父,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邵衍回忆了一下之前邵父提起的日子,掐指一算:“明后天吧。”
田小田苦了脸,却没有开口说话。他长那么大还没离开过a省呢,s市那样的地方更是从未涉足过。第一次离开家去往遥远的省外他无可避免的有些恐惧,虽然平时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太严厉太啰嗦,可真的要分别了,心中还是会有不舍的。可是他已经二十多了,一直在父亲的庇护下没有学会独立,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不知忧愁下去。
他很感激邵衍愿意将他规入带去s市的名单里,师弟们都很羡慕他那么早就能试着去独当一面。如果在s市做的足够好,田小田相信自己的未来应该会发展的比父亲要顺利一些。
离开的日子是个大晴天,冬日的太阳很温暖,邵衍早上去晨跑的时候,还发现距离小区不远的一处荷塘里结了薄冰。
天气已经很冷了,江岸边只有松柏还坚持着没有落叶。邵母收拾了非常多的衣服提前让司机拿去托运了,自己则将邵衍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才大发慈悲的允许儿子出门去坐车。
被母亲逼着穿了三条裤子,从镜子里邵衍又看出了一点自己前段时间的体型,他其实并不怎么怕冷,毕竟有内功护身,冷空气对他来说没什么杀伤力。可邵母总是很坚持邵衍摔伤之后身体会很脆弱,尤其是脑袋,绝对不能再受风。出门前被套上一顶毛线帽,邵衍的心情很复杂,却也没有拒绝,他能从邵母每个迫切乃至于神经质的举动中看出对方对自己浓浓的关怀。
邵衍第一次坐飞机,沿途到郊区的时候盯着上空划过的正在轰鸣的大家伙,电视上的神奇交通工具出现在了眼前,这让他感到有那么点小激动。等到真正登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玩意看起来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被安置在座位上透过小窗看着外头空旷的停机坪时邵衍心中止不住的雀跃。人居然能登天,这对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来说甚至带上了一些神怪奇幻的色彩。
但飞机起飞的时他无疑就没那么好受了。
轰鸣声伴随着小小的上升感让才习惯电梯的邵衍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也许真的是摔伤真的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他头顶微微泛起针刺的疼,等到飞机平稳了他的脸色也白了,后头端来的水都只碰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看着窗外,白云浮在脚下,厚重、软,看起来像堆积在一起刚弹过的棉。天上没有仙宫,有的只是蓝蓝的天。
激动过后的邵衍又忍不住惆怅了起来。
他并不记得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后来成了御膳监大总管后也回头去查过,因为可用的提示实在太少,回来的人只能查出他大约生在沿黄河一岸的受灾村落。具体究竟在哪个位置早已无处考证。
他走了那么远,从黄河到京城。生长至枝繁叶茂的时候,已无处寻根。
而现在,第一眼醒来时留下的归属感让a市在他的心中也是不平凡的,又一次背井离乡出外打拼,人生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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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前邵衍还是吐了一场,这让他感到很羞耻,几乎恨不能立刻将自己那个装着呕吐物的袋子毁尸灭迹。落地前他从窗外看到远处的土地上驻满林立的高楼,邵衍预感到这个城市也许会是远超他想象的繁华,但出机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震撼了一下。
科技不得不说,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邵衍被母亲围了一大块厚厚的围巾。他身板小,体型又漂亮,还围得这样严严实实的,从露出的眉眼处还能窥得他出色的五官,周围的乘客们便都以为出来的会不会是某个明星,全程都在似有若无的打量他。
邵总管从没有那么狼狈过,又是当众呕吐又是以病容示人,谁敢看他他立刻就不善地盯回去,搞得偷看的乘客一个个都心惊肉跳迅步疾走,仿佛都在赶着去开会似的匆忙。
严岱川和父母一起等在外面,看到邵家人远远走来立刻就招手示意,站在严岱川手边的两个青年盯着被裹成埃及神像的邵衍看了一会儿,心头满是不可思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表弟?”
严岱川随口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看着邵衍脸上没被围巾裹住的部分。他皮肤简直比在a市见到的时候还要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是生病了?
严常乐一脸的莫名其妙:“就他这个小身板,你至于警告我那么多次吗?还什么让我别随便撩他,你得让他别随便撩我才对吧?”
“是啊。”严稀也很赞同他哥的话,“咱们表弟几岁了啊?怎么看体型跟个小姑娘似的?又戴帽子又戴围巾还穿得那么厚,他身体很差?”
呵呵。
严岱川懒得跟这两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堂弟解释。常军军回去之后落下的心理阴影可够呛,上次严岱川没空派人去j省,直接打电话跟他说邵衍要采雪,那个成天拽的二五八万的小子跟火燎屁股似的半点不敢慢待,隔天就把冷库车派了回来。这两个……估计也得吃点教训才能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就他们眼下这个心态,这一天估计也不太远了
严岱川一点也没觉得不愧疚,孩子们嘛,总有一天会跌着跟头学会成长的。
邵父邵母走近后,他上前就想扶邵衍,被对方摆摆手拒绝了。严岱川将目光投向邵母,就见邵母表情忧愁地回答:“晕机了。这孩子以前就晕机,我以为他失忆了能忘记呢,结果还是晕了。”
一群人挂念邵衍的身体,也就没再寒暄。李玉珂一边朝外走一边跟邵家人介绍那两个陌生青年:“这个是严常乐,老严他弟弟的大儿子,那个是严稀,小儿子。他们兄弟俩在s市呆了不少年,长乐自己开了个做贸易的公司,严稀喜欢艺术,现在跟了个老师在这学习。”
严常乐很有架势地和长辈们点头问好,他穿着打扮比较显成熟,又剃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棱角分明的,看起来岁数比严岱川还要大些。他弟弟相对来说看起来就不靠谱很多,蓬松的黄发烫了小卷,穿着一身印满小图腾的衣服,脚上蹬的是个背后带翅膀的运动鞋,耳朵上也穿了耳洞,挂着一个前后都有圆锥的大耳环,耳垂看起来都有点不堪重负了。他性格不如哥哥看起来沉稳,蹦来跳去地去和邵母搭话,邵母显然见多了世面,也不觉得他的打扮奇怪,看严稀性格活泼开朗说话也好听,立刻就疼爱的不行,被奉承地嘴都合不上了,还非常粗神经地让严稀和严常乐以后多照顾照顾邵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