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没有胃口。”嘉柔摇头说道。她这些天只吃些烤饼果腹,别的一律吃不下。府兵曾好心给她一块熏肉,想给她增加些营养,怎料她闻那个味道全都吐了出来。
府兵没办法,只好把偷回来的东西全都拿给魏氏。
嘉柔捡了根木枝,在地上画着地形图,另一个出去探消息的府兵迟迟没有归来。她抬头看着西斜的太阳,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震惊得站起来,连连后退,一直退进洞窟里。
那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挡住了洞口所有的光线,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木嘉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母亲下手?!”
他已经怒到了极点,连声音都裹挟着雷霆般的气势,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嘉柔没在信中提过自己半个字,更没说身在哪个洞窟。可他来得这样快,来得毫无征兆!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只余心惊。
纵然了解他,跟他斗,她还是太嫩了点!
“郡主!”原本坐在洞窟里的府兵一跃而起,冲到嘉柔的身边,想要保护她,却被虞北玄一下按住肩膀,直接扔出了洞口。外面似乎是他带来的牙兵,立刻把人制住了。
嘉柔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人果然连一点机会都不会留给她。
虞北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走到魏氏的面前跪下来:“阿娘,孩儿叫您受苦了。”
魏氏摆了摆手,将他扶起来,问道:“大郎,这个娘子是……?”
还没等虞北玄回答,魏氏看到嘉柔竟拔出腰上的短刀,惊到:“你要干什么!”
虞北玄猛地回头,见她的动作,顷刻飞身过去,一把击掉了她手中的短刀。他擒着她的手,将她提到面前:“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敢自寻短见?”
嘉柔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不想落在他的手中,只能激怒他。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若是旁人敢挟持我的母亲,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虞北玄厉声说道,“在南诏时,我跟你说过母亲的事,此外未对第二人提起。你将我对你的信任,变成刺我的刀,你很好。”
魏氏在旁听着他们两人对话,隐约察觉了一些苗头。
“那又如何?你为了南诏的盐铁,处心积虑地接近我,骗我。而后又伙同徐进端,要谋我南诏。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嘉柔咬牙切齿地说道,“以淮西节度使的手段,肯留我个全尸,已是客气。”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虞北玄转手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按在了石壁上。
“大郎!”魏氏叫了一声,明明眼神里都是在乎,何苦要口是心非。
嘉柔闭着眼睛,脸色像雪花一样白,继而慢慢涨红。可是咬着牙,不肯求饶。
虞北玄是真想掐死她的。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因为除了她,没人有这个胆子敢闯入他的辖地,避过他的耳目,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看重母亲。他顾念母亲的安危,心中也想再次见到她。
可这个该死的女人,一见面就一直在激怒他。就这么想死吗?不顾性命地帮着广陵王将他逼回来,仗着他不敢杀她!
眼下见到她如纸片般单薄的模样,他终究于心不忍,手上渐渐松了力道。
嘉柔沿着石壁滑落在地,继而倒了下去。
虞北玄负手,冷冷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袖中,或是腰中还藏着匕首要伺机挟持我,而后脱身?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魏氏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大郎,这位小娘子不是装的。这几日她几乎无法进食,眼下怕是真的昏过去了。”
虞北玄闻言一惊,立刻单膝跪地,将嘉柔抱起在怀中,捧着她的脸颊:“柔儿?柔儿!阿娘,您快给她看看!”
魏氏蹲下来,摸着嘉柔的手腕,惊愕道:“这是……”微弱的滑脉?!
“到底怎么了?”虞北玄追问道。
魏氏严肃地说:“先将她带回去,我需确认之后,才能告知你。”
虞北玄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裹住嘉柔,又把她抱在怀中,带着魏氏走出洞窟。常山正押着那名府兵,看到使君神色着急地从洞窟里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十分惊讶。
那府兵脱口叫到:“郡主!”
常山一惊,随即按住他:“老实点,别乱动!”
虞北玄让常山扶着魏氏,自己抱着嘉柔,一路匆忙下山,坐上了马车。回程路上,魏氏重新给嘉柔检查了一遍,竟然还用银针插入她的头发和几个穴道,然后神色凝重地说:“这位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虞北玄问道:“阿娘,这很重要吗?”
“你必须告诉我,我才知道要不要救她。”
虞北玄便把跟嘉柔的往事,全都告诉了魏氏。魏氏边听边摇头,终于知道他钟情于何人,却是这样的结果,叹息道:“儿啊,纵然你动了真心,可你一开始就是算计,也难怪她恨你入骨。你可知,她如今有了身子?”
虞北玄一震,抱着嘉柔的手蓦然收紧。她竟然有了李晔的孩子!他们成亲才几个月!心头一时涌上愤怒,嫉妒乃至狠厉。这个孩子会变成她跟李晔之间割舍不断的牵连,留下的话,他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她了。
这女人固然可恨,却也是这么多年,唯一能照到他心里的月光。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可她的热情,她的天真还有她对他纯粹的喜欢和欣赏,都是他无法放手的原因。
尽管后来数次相对,都是不欢而散。可她到底没有对母亲下重手,难道不是顾念了往昔的情分?
魏氏继续说道:“但这胎十分凶险。刚才我发觉有些不对,探她的头发,以及她身上,发现她长期生活在混有微量毒.药的环境里,这些东西已经渗透进她的身体,无色无味,不宜察觉。这一胎能保住,也是因为陡然离开了那个环境,可身上残留的毒,仍对胎儿和母体产生了影响。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毒。”
“阿娘的意思,李家有人要害她?”虞北玄皱眉问道。虽然她嫁给了李晔,他还是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我便不知了。正如你用在长平身上的……或许只是不想她有孕的手段。”魏氏言道。当初,魏氏得知虞北玄竟然命人在长平所用的贴身之物中下麝香和红花时,非常震惊,还将虞北玄叫来大骂了一顿。
可虞北玄解释了将来两人的立场,若有孩子横在中间,对孩子亦是莫大的伤害。他从小便被生父抛弃,与母亲分离,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而且,他一点都不爱长平,更不想与自己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阿娘,若不要这个孩子,对她的身体,可会有影响?”虞北玄放嘉柔平躺在一侧,为她盖上外裳,沉声问道。
魏氏手中转着佛珠,慢慢地说:“大郎,你没有权利替一个女人决定她腹中孩子的去留。骨肉连心,那个母亲能承受丧子之痛?这孩子虽未降世,仍是一条生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许你这么做。她既嫁做人妇,你又何必再执着?待我治好她,你就将她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