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告诉淑妃娘娘一声,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韦姌说道。
“哦。”薛锦宜回头看了看表情呆滞的胡丽妍,不情愿地出去了。连韦姌都没有办法, 她就更没有办法了。
韦姌坐在一旁静候,胡丽妍被侍女们伺候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胡丽妍连着两天受了惊吓,有些魂飞天外。待她回过神来,朝韦姌这边望了望。这位郡侯夫人不过比她年长一岁,可是身上却有那种如山般沉稳的气质,隐隐有几分长姐的样子。她看过长姐在王家主事时候的模样,真是威风气派。不都说这位郡侯夫人是山野出身吗?若不知道,还真以为是魏国公家嫡出的小姐。
胡丽妍是典型欺软怕硬的性子,从前在家中最怕的就是胡明雅,因此在韦姌这儿也不敢造次了。
而且她喜欢美人。韦姌长得美,先前往廊下一站,她已觉得是艳惊四座,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犹如芙蓉照水,美得不似凡人。难怪太原郡侯那般看重夫人。想必将仙女拥入怀中,是寻常男人的梦想。纵使如太原郡侯那般的盖世英雄,也不能免俗吧。
胡丽妍换好了衣服,重新梳好头发,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向韦姌行礼。
韦姌笑道:“胡小姐不用多礼。你在我府中出事,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胡小姐不要怪罪。”
胡丽妍连忙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怎么会怪夫人呢?”
韦姌让她在身旁坐下,又让侍女去端了一杯热姜茶来给她暖身子。胡丽妍手捧着茶杯,眉眼秀丽,像湖里那些□□的芙蕖,嫩得能掐出水来,比胡明雅长得还要漂亮几分。韦姌从薛锦宜那里听说她骄纵,不过大凡是世家小姐都有几分骄纵,从前的王雪芝不是更骄纵?
萧家如今已经跃升为皇室,这些世家贵女,再骄纵也不能对一个皇子如何了。
侍女从门外走进来,对韦姌行礼说道:“夫人,淑妃娘娘午憩已经醒了,请胡小姐和您一道过去。”
“我也去?”韦姌一顿。这算是别人的家事,她去并不合适。但既然薛氏开口要她过去,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从前在萧家,薛氏只是个妾室,而韦姌是萧铎的正妻。薛氏看到韦姌,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如今薛氏是宫妃,韦姌是太原郡侯的夫人,品级上不是低了一点半点,自然要对她恭敬有加。薛氏到底只是个商贾养出来的女儿,得势便有些飘飘然。她虽然在柴氏那里还是得像从前一样,在韦姌面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薛氏请韦姌坐下,又把胡丽妍招到自己面前,执着她的手说道:“看来胡家跟皇家的这一桩姻缘,是跑不掉了。等回京,本宫就跟皇上提,再请人保个大媒,你看可好?你嫁给祁王,就是正妃了,也不算委屈。”
胡丽妍知道今日的事情若传扬出去,就算她不想嫁,爹和长姐也不会善罢甘休,只得低头道:“但凭娘娘做主。”
“这就好。”薛氏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向坐在旁边的韦姌,“不知郡侯夫人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为祁王保下这桩媒?”
韦姌本来坐着发呆,听到薛氏的话,神智一下子回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淑妃娘娘,为祁王做媒,我自然是乐意的。但我在澶州,胡家远在京城,就算我想……也鞭长莫及吧?”
“这点夫人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已经跟本宫提过,太原郡侯身兼节度使要职,自然是不能随意进京。但皇孙要拜家庙,记入族谱,总该抱进宫让皇上见一见。等你进京,不就可以帮祁王保媒了?”薛氏笑道。她的算盘打得很精。京中那些贵妇人她不认识几个,选不到合适的人选。娘家的人又上不得台面。想来想去就韦姌合适。因着萧铎的威名,胡家想必也不敢太过为难。
而且韦姌不是跟罗云英走得很近,一心想要撮合罗云英跟祁王么?由韦姌去做媒,也可以彻底断了她这个念想。罗云英若是想做个妾,薛氏倒也不在意。
韦姌不好当场回绝薛氏,只得先答应下来。
等从薛氏那里出来,韦姌回了住处,萧铎却不在。
侍女说,萧铎被顾慎之请去说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
湖上的敞轩里头,顾慎之和萧铎对坐在石桌的两侧。萧铎转头看着漏窗外面,神情明灭不定。
他的手边放置着一个青瓷药瓶,同从前他在韦姌那里搜去的一样。
顾慎之抱拳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还无法断定。只是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危险,还是让夫人晚几年再生育比较好。”
“你说夭夭的娘在怀她的时候,经常咳血?”萧铎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正是。那个时候大祭司已经不小,想必也是很辛苦才怀上的孩子,自然舍不得流掉。可怀上之后,她身体每况愈下,坚持不到两年就撒手人寰。所以在我找到解决的方法之前,最好先让夫人服用此药。”
萧铎盯着那瓷瓶看了半晌,又将它推到顾慎之这边:“不用服此药。在你找到方法之前,我不碰她就是。”
顾慎之低头咳嗽了一声:“殿下,恕我直言。阴阳调和于男女而言都必不可少,强忍着……于身体也不利。这药虽然为避子药,但草药的取用皆十分温和,不会伤及夫人的身体。而且这件事也不好让夫人知道,以免她多心。等我再翻阅些古籍,确定了再说。”
萧铎想了想,将那瓷瓶拿过来,放进袖子里:“我知道了。先生为夭夭之事如此费神,实在是有心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顾慎之起身,身子瘦得如青竹一般。他拜道:“如此,我在澶州的事已了,就先回京城了。”
“先生要走?”萧铎也跟着起身,“可跟夭夭说过了?”
“未与夫人提及,不过也没打算与她说。”顾慎之淡笑道,“我平素来去自由,不喜受束缚。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区别。这便告辞。”
萧铎望着顾慎之翩然离去的背影,原本心头的疑虑便打消了。刚才在前堂之时,他便发现顾慎之看向韦姌的眼神不同寻常,虽然后来被李延思适时制止了,但男人总是有直觉的。那并不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眼神。直到顾慎之来找他献药,又主动提出离开,萧铎那种如临大敌的防备才卸下去。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韦姌的母亲教过顾慎之,顾慎之又跟韦姌是同族,多牵挂一些也属常情。顾慎之那样的人,超然世外,怎么会为男女私情所困?
萧铎回到房中,韦姌正坐在窗前的塌下发呆,手中捏着一只小巧的银手镯,显然是他们儿子的。日光投照在她的脸上,肤色越显莹白清透,仿佛不食人间的烟火气。她的整个身影小巧柔弱,即使怀孕之时也轻若无骨,哪里像是普通的女子?
萧铎走到韦姌身后,一把抱住她。似乎只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感受到骨肉的真实,她才不会虚幻得好像随时会乘风而去。
韦姌感觉到萧铎手臂的用力,不由地回头看他:“夫君,怎么了?”
萧铎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呼吸她身上的香气,闷声道:“没什么,甚是想你。”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韦姌的皮肤上,温热发痒,韦姌不由得地躲开了些,正经道:“刚刚不是才分开的吗?我去看了下落水的胡家小姐,淑妃娘娘似乎已经定下她跟祁王的婚事。”
萧铎早就知结果是如此,并不意外。刚才萧成璋来找他,整个人像斗败了的公鸡,无精打采。救人是情非得已,但肌肤相亲,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也是事实。除了娶,还能如何?淑妃这次推波助澜,总算达到了目的。
韦姌转身抱着萧铎的肩膀,说道:“我问你,若是你看到她落水,会救么?”
“救了便要娶,宁可不救,麻烦。”萧铎摇头道。
“你竟见死不救?心太狠了。”
萧铎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对别人心不狠,就是要对你心狠。你说说要我怎么选?今日亏得是祁王在那里,换了是我做同样的事,你就没心情调侃我,而是坐在这里哭鼻子了。”
韦姌被他逗笑,轻拍他的肩膀,嗔了一句,又觉得有些可惜:“只是罗姐姐……”
萧铎无奈:“你还在想罗云英的事?夭夭,从前祁王还不是祁王的时候,罗云英已经被淑妃百般挑剔,更遑论现在?罗云英就算嫁给了祁王,也不会幸福的。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么肯囿于内宅?眼下这桩婚事,对祁王和胡家都有好处,也算皆大欢喜了。你就别想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