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绪颇有几分佩服道:“属下只知有美人计,没想到美男计也这么好用。今日可开眼界了。”
萧铎斜了他一眼,直直地往前走了。
那名叫辩机的道士原是管今日的午宴上菜之事,听说是厨房的燕三娘介绍过来的,也没二话,找了两身道士服给萧铎和魏绪换上。他挥着拂尘说道:“等上菜的时候我自会来叫你们。你们就在这正殿中呆着,别乱跑,听到了么?”
魏绪连忙应是,萧铎却皱着眉不说话。他不信佛,亦不信道。没想到此生却要违心地穿一次道袍。
辩机狐疑地看了萧铎一眼,心中直犯嘀咕。他略会相面,觉得萧铎并不像是平民。这个男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极重,说是一方霸主倒有几分可能。但若真是身份尊贵之人,大可正儿八经地求见国主,何必混到道观里来,假扮道士?莫非,是逆党或是别国的细作?
他负责饮膳之事,自然不敢怠慢,走出正殿之后,假装离去,实则躲在窗边,偷听魏绪跟萧铎说话。
魏绪说:“主上待会儿准备就这样出现在夫人面前?”
“不然你有更好的法子?我就想同她说几句话。至于随不随我走,全在她。”萧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面上淡然地说道。其实他心中十分紧张,更有满腔的期待。毕竟马上就要看见日思夜想的人了,这或许是他在蜀地唯一能够接近她的机会。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看见自己。
辩机站在外面沉吟了一下,心道原来不是来看皇上的,而是来看宣华夫人的?而且看样子,还与夫人是旧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匆匆跑去见沈骁了。
萧铎和魏绪走到殿外,看着辩机离开的身影,知道他是去通风报信,悄悄跟了上去。刚刚他们已经发现辩机就站在外面偷听,才故意说那些话的。行军打战之人,怎么可能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这道观如此大,就算能有上菜的机会,如果到时只能远远看一眼,有什么用?只有尾随辩机去到更靠近韦姌的地方了。
……
慈云观中的梅花为附近之最,有许多品种,宫粉梅,松红梅,绿萼梅,玉蝶梅,洒金梅等等,花开得浓密而颜色极繁,花树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美不胜收。
孟灵均在前面走着,向韦姌介绍,韦姌仔细听着,举目四望。宫人和禁军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跟着,尽量不打扰到他们的雅兴。忽然,前面的孟灵均停下脚步,说了声:“姌姌,别动。”
韦姌疑惑地看着他,只见孟灵均走过来,从她发上取下梅花,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掌心里。韦姌看着那粉色的梅花,开得艳丽,想起当时在桃林底下,那人摘了一枝桃花,落了满身的花瓣,笨拙地选了一朵别在她的发间。摘花这样的事,孟灵均做起来,就别有雅意,换到那人身上,便显得格格不入了。
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孟灵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件往事。我有些饿了,有吃的吗?”韦姌很自然地问道。
孟灵均笑道:“当然有,你随我来。”说着,主动牵起韦姌的手,向前面的亭子走去。
他们之间有过约法三章,只要不是太过分,韦姌便不会逆他的意。只是他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
萧铎隐藏在花丛间,整个人像被定住了般。这么多天,他终于有机会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刚才她在视野中出现的刹那,他险些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她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他只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可魏绪强行按住了他,这周围至少有几百名禁军,这样冲出去,除非是不要命了。
后来,萧铎按耐着性子,将孟灵均和她之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跟孟灵均在一起时,语态,神情,都是不同的。很自然,很放松,那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如此。最初顺从,后来便是认命了。
萧铎的手握成拳头,紧紧的,好像这样才能延缓他心中坍塌的声音。或者他真的不该来?
她的气色很好,看起来丰腴了些,大概因为裹着披风,看不出来怀孕。他的目光随着她而动,丝毫舍不得移开,甚至为了靠她近一些,还在花丛间移行。
魏绪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匍匐前进,尽量不弄出一点动静。明明还是早春,魏绪却出了一身汗,这比冲锋陷阵还要刺激。
那边韦姌拿着桌上的糕点吃着,听孟灵均说跟梅花有关的故事。他满腹经纶,对很多名人轶事,都是信手拈来,韦姌便托腮认真地听。说到开皇中,赵师雄移罗浮,醉与一白衣美人畅饮,观一绿衣小童歌舞,陶醉其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梅花树下,树间有翠鸟啼鸣的时候,韦姌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他是在做梦。把梅花误认为美人,翠鸟误认为是小童!”
孟灵均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擦掉她嘴边的糕点碎屑,轻声道:“若是我,也但愿长醉不复醒。”
韦姌愣了下,想要避开,却被他捏着下巴。
韦姌惊怔,没料想孟灵均会低头靠过来,连忙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肩膀。忽然,她看到亭外不远处,有个人从花丛间直直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第91章 考验
“孟灵均, 你别太过分!”萧铎愤怒地大声吼道。魏绪魂魄都被吓掉了, 因为周围的禁军全被萧铎这一吼给吸引过来了!
韦姌睁大眼睛, 一下子站了起来。
孟灵均也向后看去, 暗笑,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韦姌不敢相信, 先是趋前了一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男人穿着道袍, 长手长脚, 道袍都显得短小, 但他沐浴在梅林光影之中, 昂昂自若地看着自己, 叫道:“夭夭!”
韦姌眼眶湿热,只觉得这话音都有温度, 烫到她心里,提着裙摆直直地冲了过去。
萧铎从花丛中毫不犹豫地跨出来, 身上挂着草梗花屑,但他全然不顾, 疾走着迎向韦姌。那些围过来的禁军好像都不存在一样,他满眼都是那个奔过来的娇小影子,他的心肝。
韦姌扑进萧铎的怀里, 抱着他结实的后腰,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轻声哽咽。自八月离别, 如今已是半年的光景。她一直等着重逢的日子,没想到这一日猝不及防地来了。萧铎低头亲吻她的发顶,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微颤:“夭夭,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本是急怒,生气别的男人触碰她,尽管他已经存了几分要成全她跟孟灵均的念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个想法有多愚蠢!他不能放手,不能把她推给别人。她在他心中同样重要,如果他征战四方,收复山河,身旁站的人不是她,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韦姌抬头看他,眼泪汹涌滚落,双手捧着他的脸。她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大周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他应该无暇分、身,而且他的身份也与往日不同了。他不该来,不该冒这个险。但他真的站在她面前,毫无征兆地出现,她又欣喜若狂。
萧铎抬手擦她的眼泪,笑道:“小傻瓜,不哭了。我带你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沈骁已经带着大批禁军冲了过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看向不远处的皇帝,等待他的指令。
孟灵均站在亭中不动,只笑了笑,表情高深:“萧铎,你当我蜀国是何地,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在朕的蜀国,朕的女人,你想带走便能带走么?”
“孟……”韦姌要转身说话,萧铎却将她按在怀里,嘘了一声:“夭夭,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
魏绪见此情形,知道只能硬干了,也从花丛中站起来,大声喝道:“蜀主,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将我们困住吗?我魏绪来会一会尔等!”
沈骁听到魏绪的话,拔剑上前,喝令禁军都让开:“你的对手是我。谁都不要来帮忙!”
萧铎和孟灵均都没有开口阻止,这场争斗与其说是魏绪和沈骁之间的,倒不如说是代表他们二人的。
魏绪主动进攻,一把钢刀带了雷霆之势,“堪”地一声击向沈骁,沈骁被压得屈了腿,双手举着剑奋力相抵。论战力,他可是蜀国禁军中的第一高手,往日颇有些自得,因而敢跟魏绪叫板,可是魏绪的力量犹如泰山压顶,他只觉得双脚被深深地压进了泥地里,想喘口气都不能。
中原之人,常年经历剑雨刀光,纵然沈骁不想承认,但他恐怕不是魏绪的对手。他一个打滚躲开了魏绪的攻击,魏绪又扑过来,招式极有章法,并不是空有蛮力,攻击也是直取沈骁的弱处,几乎一眼就看出他的下盘不稳。沈骁连连后退,苦苦应付。两个人一路打到梅园里头去,禁军围在旁边焦急地围观,还一直给沈骁打气助威。
这时孟灵均却开口了:“小圆,先把夫人扶到观中去,她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