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算是谢宅今年开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一大早平常总是神出鬼没的自家公子不仅难得的在家,还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据说是公子的好友的今科探花。除了极其少数知道真相的管事…真的是极少数,别的人虽然好奇却也并不不多问。虽然公子时常神出鬼没,也不喜欢人跟前跟后,但是她们的月例却是不少的,平时事情也不多,公子和管事带人都和善。这年头,即便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主子也不好找。
只是昨天公子让牙行的人零零总总的送来了将近二十个人,却是让许多老人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了。不过管事淡淡的说了一句,“公子又不是只有这一处产业,难道都不用人了?”众人又平静了下来,更何况,这府里原本就只有少少的几个下人,也确实是寥落了一些。
用过了早膳,府里的管事才来禀告,昨天牙行送来的人都已经在等着公子过去处置了。
谢安澜点点头,扭头去看陆离。陆离微微摇头表示不陪她一起去,谢安澜也不在意,耸耸肩道:“好吧,那你…帮我把这些搞定吧。”毫不客气地将一大堆原本应该属于谢无衣的卷宗堆到了陆离面前,谢安澜笑容可掬。陆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谢安澜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辛苦了啊。”
挥挥手跟着管事走了,没留下半片云彩。
另一边的院子里,昨天被送来的人都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等在院子里了。
昨天在牙行里包括方信,谢安澜一个挑了十四个人。其中四个女子十个男子。谢安澜到了偏院的时候,这些人都站在院子里,各自与自己相熟的人站在一起,脸上都有几分忐忑之色。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迷茫。
看到漫步而来的谢安澜,连忙上前见礼。
谢安澜微微点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刚到京城这府上也正是缺人的地方。我既然将你们带回来了,就愿意相信你们。各位从前是什么身份,为了什么进了官牙我不计较,只要以后用心办事,你们便是这府上的人,没人会因为身份而看轻你们。若是还有人想要跟我玩什么心眼,各位最好记得,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
众人都是微微变色,连忙道不敢。
她们这样的人,与寻常人家签了活契的下人是不一样的,甚至是跟一般签了死契的都不一样。活契到期就是自由身,死契虽然是一辈子的事儿但是只要凑够了银两也是可以赎身的。但是她们这些罪人之后,却是除非大赦天下,就只能一世为奴了。无论主人家想要将她们卖到什么地方,他们也只能认了。
谢安澜点了下头,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话里的真假。直接看向那两个做过掌柜的舅甥,道:“我刚刚在京城里盘下了一个铺子,打算做点脂粉生意。就劳烦两位这两天花时间想想这个生意该怎么做。回头写一个条子上来给我看看吧。若是可行,等到将来铺子开张了,你们便是正副掌柜。我知道,你们以前都是独自掌管一个铺子的,但是你们也莫要觉得委屈,我在京城里现在虽然才刚开始,但是在别处却还有一些产业。只要你们有能力,将来的成就未必便止于区区一个铺子掌柜。”
舅甥俩闻言都是大喜,齐声称是。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前任主子倒霉,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虽然不敢肯定这新主子所说的那些都能事先,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主子在京城里要开一间铺子,还要让他们做掌柜。只这有点,就让他们欢喜异常了,怎么能不努力做事?
旁边剩下的人见状也纷纷朝着谢安澜露出了期盼的眼神,谢安澜指了指那位管事和那个叫红香的丫头,对身后的管事道:“这两个人先跟着你,若是他们能用,再来跟我回话。”如今谢府的这个管事还是问陆离借的人,虽然不知道陆离从哪儿弄来的,但是陆离说他可信,这些日子也确实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谢安澜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管事恭敬地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红香和那中年男子也十分有眼见,立刻恭敬地站到了管事身后。
再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没什么太出色的特长的人了。谢安澜想了想道:“剩下的人,想看着安排吧,等过几天铺子和庄子收拾好了再说。这三个丫头…现在有什么活儿给她们做?”
管事笑道:“回公子,咱们府上原本除了做饭浆洗的婆子,一直没有丫头。这三个丫头看着年纪不小心,就先做些洒扫浆洗的事情吧。”年纪大了对普通丫头并不是优势,因为年纪到了就该嫁人了,嫁过人自然也就做不成丫头了。所以一般人家都喜欢选一些十二岁的小丫头,调教好了也能用好些年。
谢安澜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
谢安澜目光淡淡地从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子身上掠了过去,她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倒是那清秀的女子暗暗松了口气,对上谢安澜打量的目光仿佛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谢安澜想了想,回头在管事跟前低语了几句。管事若有所思地瞥了那两个丫头一眼,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不多时,这些人就处理完了。最后只剩下站在一边的方信。谢安澜一指方信道:“你这几天养养伤,连我都打不过,倒地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啊?”
“是,公子。”方信早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听了这话倒也没有什么情绪。
谢安澜打量了他片刻道:“有空的话,教教那几个拳脚功夫什么的也可以。”
“是。”
“很好。”谢安澜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么着吧,都散了。”
正要散了,一个下人进来禀告道:“公子,陆家的管事来求见,说是陆大人府上有贵客,请陆大人回去。”
“知道了。”谢安澜挥手让人退下,转身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管事目送谢安澜离去,方才对一院子的人道:“公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各自回去收拾吧。你们都是死契,但是咱们公子一向带人宽厚,因此咱们的月钱一向不薄。王掌柜,孙掌柜,袁管事,还是方护卫,如今还没有什么事让你们做,是以给你们没人说四两的月钱。以后有了具体差事自然会在做调整。红香姑娘先按着二等丫头的例子,每月一两银子,剩下的三个每月半两。还有几个年轻人,每月八钱。”
这个不算多,但是也绝对不算少。他们初来乍到,既不可信也没做过什么,有这个待遇这位新主子果然算的待人宽厚了。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谢安澜素来喜欢先礼后兵。不犯错她待谁都宽厚,但是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管事看众人都没什么要说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都散了吧,回去收拾收拾搬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一会儿会有人领着你们告诉你们该做什么的。”
“是,管事。”
管事慢悠悠地走了,原本安静的小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声音。
掌柜舅甥俩正欢喜的盘算着回房去收拾东西,那姓袁的管事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几个年轻人将来有了着落,这会儿也有心情说笑了。只是那个漂亮的丫头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向红香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敌意。
她身边的清秀少女连忙拉住她,低声道:“表妹,别乱来!”
那少女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身边另一个年纪做小满脸堆笑地小丫头道:“眼皮子浅没见识,半两银子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那小丫头有些害怕这少女,连忙收住了笑容躲到一边去了。
清秀少女连忙拽了她一把,无奈地道:“你别闹了,咱们现在……”这个表妹,难道以为他们现在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么?她们现在只是人家买回来的丫头罢了,还是最低等的粗使丫头。
那美貌少女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只是有些不忿地道:“她凭什么比我们高一等?”
清秀少女苦笑,“红香姐姐以前做过贴身大丫头,这二等丫头只怕也是暂时的,咱们会什么呢。”琴棋书画?当丫头的会这些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女红好些,厨艺好些来的有用。
美貌少女斜睨了自己表姐一眼,“你真是没骨气。”
清秀少女摇摇头,骨气有什么用?爹娘都不在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样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就是最大的骨气了。这个表妹从小在家里就傲气,如今还…罢了,能护着的地方她也都护着了,如今好不容易进了这个府邸。那位少年公子看起来也是个正经人,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表妹也没有流落到更加不堪的地方也算是对得起姨父姨母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谢安澜和陆离回到家里,来得果然是一位贵客——承天府尹曾大人,还有他的幕僚杨圭。顶头上司亲自上门摆放,陆离自然是要立刻赶回来见人的。
书房里,曾大人正有些焦躁地跺来跺去。倒是杨圭仿佛习以为常一般,淡定的坐在一边欣赏着书房里挂着的陆离的书画。虽然曾大人平时似乎很容易赶到焦躁,但是杨圭却知道当真正有大事临头的时候他反倒是会冷静下来。只是这种晃来晃去的人影实在是有些影响人欣赏画卷,他不得不开口道:“大人,陆大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是不是…”先坐下来啊。
曾大人摇摇头,叹气道:“天继,你说本官是不是被这小子给坑了?”
“……”逼着人家出主意的是大人你自己啊,同意这个主意的也是您自己。你若是不想的话,难道陆大人还会自己自找麻烦把这些事情翻出来么?所以就算是被坑了,也是大人你自己在坑自己啊。
“曾大人,杨先生。”陆离从外面进来,拱手道。
“陆大人。”杨圭连忙起身见礼,曾大人也道:“少雍啊,你看着难得一个休沐,咱们却上门打扰,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