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哦。”陆徵的手又老老实实地缩回了被窝。

云氏看到他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了:“你这讨债鬼,三天两头出事,和你大哥一样都不让为娘省心。”

陆徵内心哀嚎,看来大哥受伤的事情也没有瞒住,大哥你在哪?双份的眼泪他一人承受不来啊。

说曹操曹操到,陆彻推开门走了进来,虽然仍旧是平常一脸严肃的模样,但陆徵似乎觉得他轻松了许多。

云氏又抱怨了几句,就不再打扰他们兄弟俩,出门去给陆徵炖补品去了。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陆徵才抹了抹汗,一脸心有余悸。

“你啊,被母亲看到又要骂你个小没良心的了。”陆彻无奈地摇摇头。

陆徵连忙反驳:“母亲也担心你啊,要不是你受伤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她也不会这么伤心。”

“某人一晕就是两天,万事不理,若不是帮你收拾烂摊子,我也不会被发现。”陆彻捏了捏眉心,“若你还不醒来,母亲只怕要找我拼命。”

陆徵一惊:“两天?!那……案子呢?”

“放心吧,案子已经破了,犯人也抓到了。”说起这个,陆彻语气轻快了不少,“这次多亏了你,陛下龙心大悦,我已经写了折子替你请功了。”

陆徵不好意思地挠头:“……没什么,能帮上忙就足够了。”

陆彻又道:“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也长大了,再是白身也不好看。若是真的对刑狱感兴趣,明年开春后就来刑部吧。”

“这不太好吧……”陆徵也有些迟疑,但内心莫名有点小窃喜,这种一言不合就被甩了一个国家公务员职位的感觉挺好的。

“没什么大事。”陆彻轻描淡写。

这一家子还真的都是这么凶残霸气……

陆徵还没乐一会,又急忙问道,“我能见见那个凶手吗?”

陆彻皱起眉。

陆徵装可怜:“至少我得知道你们是怎么抓住他的吧。”

-

“……他叫做张虎,幼年丧母,父亲嗜酒,喝醉了就打他,后来他的家乡发生饥荒,他的父亲在抢粮的时候被人打死,他就跟着一群流民去参了军,后来在战场上受了点伤,恰逢战役胜利,他就讨了个良籍解甲归田。”

“他在军中多年,没有半点谋生的手艺,好在带了大笔的金银,为人又老实木讷,就被人觊觎上了,使了一出仙人跳把他的钱全部骗光,他在家乡混了几年实在没有办法,听得当年的同袍在燕京做了小官,便千里迢迢跑来投奔,他功夫不差,受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进了巡城营。”

“这个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也不跟着别人出去鬼混,我们抓了他的时候,他的长官和同僚都不相信,直到在他房里搜出了人皮,又有他手臂上的伤作证,这才让他伏了法。”

包铮说完这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一个平常这么老实的人,谁能想到他是个这么残忍的凶手,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陆徵只是低低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到了。”包铮引着他来到最里面的牢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随着包铮脚步声的远去,牢房里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出现在了陆徵面前,就和很多人形容的一样,这个面容普通身材普通的男人,完全就是老实木讷的忠实写照。

他甚至还对着陆徵憨厚地笑了一下。

陆徵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他能够做出侧写,可真正面对这样一个老实憨厚甚至还看起来有点可怜的人,却真的无法想象他就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杀人魔。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许久之后,陆徵问道。

张虎似乎有一点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为什么,看见就杀了。”

他又对着陆徵笑了一下:“这位公子,小人曾经见过你的。”

陆徵一怔。

“就在奉国寺。”他似乎回忆了一下,“那个女人扑到你的怀里,可她的眼睛里看的不是你,是你的权和钱。那种眼神小人是绝不会认错的,那些女人都是披了美人皮的妖怪,她们……应该受到惩罚。”

陆徵被他眼中的狠意吓得退了一步。他回想起那天在奉国寺,他感觉到有人偷窥自己,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简余,其实正是张虎,那一日巡城营奉命来维持秩序,自己本该想到的,却下意识地忽视掉了。

“你……”他定了定神,“你为什么会离开军营?”

张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大概想着人都要死了就干脆回答:“不瞒您说,小人是害怕,每次打仗回来小人都睡不着,做梦都在杀人,砍了他们的脑袋,或者被他们砍了脑袋,后来受了点伤就借机求了个良籍回了乡,小人一直不敢把这原因告诉别人,怕被人笑话。如今要死了,也就顾不得了。”

陆徵默然,他大概能明白,张虎这是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尤其在一些美国的越战老兵中经常出现,可是在古代,没人能够理解张虎,他也没有人可以诉说,最后因为种种事件,压抑成了杀人狂。

他问了张虎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张虎想了想,却慢慢地勾起了嘴角,牢房狭小的窗口落下阳光照在他扭曲的脸上,这个老实的男人终于剥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他身体里潜藏的魔鬼。

“为什么要后悔?那是……尝试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忘记的感觉……”

-

走出牢房后,陆徵重重地松了口气。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突然感慨活着真好。

包铮走了过来:“怎么样?”

“死刑是什么时候?要等到秋后吗?”陆徵问。

包铮摸了摸下巴:“这案子闹得太大了,街头巷尾都有传言,听说上头下了命令,三天后在菜市口斩首弃市。”

陆徵点了点头,并不为张虎觉得可怜,他从不认为精神病就是可以逃脱法律制裁的,ptsd的确可怜,可谁又来同情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呢。

“对了。”包铮犹豫道,“简公子也被放出来了,他问过我你的消息,我没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