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说出口的话无法改变,况且还有郡王妃在,她不敢再改口,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好,就暂且假设你的话没有撒谎。”安然从容不迫的道:“咱们就事论事,就说一说是事情的前后经过。”
“东哥儿人小力气也小,拨浪鼓他是举不起来,倒是奶娘扶着他的手摇晃。”安然一派淡定,侃侃而谈:“这拨浪鼓的弹丸碰到了我,怎么算是东哥儿的行为?”
“我当时并没放在心上,故此只是一笑而过,甚至话都没说一句。”安然已经转过身,没再看身后的李氏和奶娘,她对着郡王妃道:“可偏生奶娘先嚷嚷起来。我奇怪着呢,她就突然抱着东哥儿倒了,我不知被谁踩住了裙摆,一个没站稳,也险些跌倒。”
“所以现在我的裙摆上,有一个鞋印。”安然指了指自己裙摆。今日安然穿了一条白色的绫裙,有些脏东西便十分明显。赫然半个鞋印还停留在她的裙摆上。
“当时有人踩住了我的裙子,我站立不稳,才往前倾的。”安然沉声为自己证明道:“如果我推了人,力气再大该是向后倒去。您也看到了,这奶娘并无大碍,便是她倒下,并没有摔的多重,显然是有备才倒下的。”
“正好当初在场的丫鬟们都在,逐一比对鞋印,便能知道到底是谁踩住了我的裙子。”安然对郡王妃盈盈下拜道:“再请一位经验老道的大夫来,请他分别为我和奶娘验伤,不防备跌下去的、或是故意摔到的,一定能分辨出来!”
犹自嫌砝码不够似的,安然又道:“东哥儿是要叫我姐姐一声母亲的、我便是他的姨母,我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他?”
“还请王妃明鉴!”
往日软糯的声音在今日听起来却分外掷地有声,郡王妃和世子此时心里大半都已经信了她的话。
她的话音未落,三娘也挺身而出道:“母妃、世子爷,我敢以性命担保,九娘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儿媳之前是有做的不尽责的地方,如今儿媳想要弥补,却不防头被人算计了一回。”
“相信您也清楚,儿媳素来是磊落的,从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此时的李氏和奶娘,心中完全都慌了。她们的计划本来没什么大问题,却没想到脚印和倒下去的方向出了差错。如果今日只有三娘,定会吃了大亏去。
今儿本想借机坑三娘和安九一次,此时却不敢肯定了。弄不好,还会把他们搭进去!
毅郡王妃十分欣赏安然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不迫、一点儿急躁也无,条分缕析、清清楚楚的把事实逐一列出来,从最不可能开始,一层层推进,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氏,你有什么话要说?”毅郡王妃的声音虽仍是淡淡的,可不难听出,她的态度变了。
李氏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妾并不是有心的。”她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不占上风了,她只把一切都往担心东哥儿身上推。“妾实在是太担心东哥儿了!他是世子爷的长子,妾关心则乱……”
毅郡王妃却不容她胡说八道:“关心则乱?好一个关心则乱!”
“卫妈妈,就依亲家姑娘所言去做。”她脸上遍布寒霜,满面端肃。“把这奶娘和这些丫鬟们都拘起来,去请太医、还有比对鞋印去。我不冤枉一好人,却也定不容小人作祟!”
卫妈妈是王妃身边头一得用、有头有脸的的人,连毅郡王也要对她客气两分。她应了一声,立刻果决的执行。
李氏和奶娘心中暗叫糟糕,还想强辩,却被突然出现的婆子们分别拉走了。小丫鬟们也被一齐都关到了次间,令几个婆子们看管起来。
毅郡王妃对安然和颜悦色的道:“好孩子,断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安然心中大定,知道郡王妃多半是信了。可是她并没有性急的诉说自己的委屈,落落大方的给郡王妃行礼倒:“多谢王妃娘娘,我这就去跟卫妈妈换裙子。东哥儿是姐夫的长子,我姐姐也很重视他,不承想竟出了今日的事,好在哥儿没事。”
“我只真的害怕,稍有不慎,东哥儿就被摔伤了。”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安然只是客居毅郡王府,自然没资格插手王府的事。东哥儿身边藏了奸恶之人,为了达到陷害世子妃妹妹的目的,竟然敢利用东哥儿做筏子。这一回东哥儿没事,可奶娘用心手段实在歹毒。
卫妈妈扶着安然走了,三娘没有跟去,而是留在了中厅。
安然的受伤、李氏的算计,还有方才安然在重压之下、还能侃侃而谈为自己证明清白,让她受了很大的震动。
她以前觉得自己把李氏放到这个小院子里,不闻不问,拘着李氏定然翻不出多少的风浪来。可不承想,今日九娘不过是来看一眼东哥儿,李氏竟敢生出这样的事端来,还意图栽赃陷害九娘,话里话外都是按时她指使九娘,以此牵连到她的身上。
说是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了!
三娘觉得很愤怒。
可是今日这心中熊熊燃起的愤怒,她却没想着要大喊大叫的闹,心里头平静极了。
“母妃、世子爷。”三娘起身,眉目间的神色甚至镇定,看起来竟凭添了几分从容之色。“今日的事,归根到底,是我的错。”
不单是云诜吃了一惊,便是郡王妃脸上也有异色,三娘今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是一向都跟李氏不对付,恨不得把李氏猜到脚下,怎么今日自己竟揽下了责任?受了委屈的可是她素来疼爱的庶妹!
“我是世子正妻,却对后院疏于管理。竟让下人作怪,才导致了今日的这事。”三娘不吵不闹,神色间透出几分歉疚之色。“是我躲懒了,本想着李氏是贵妾又是东哥儿的生身之人,便是把东哥儿放在她身边,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三娘这话说得巧。
她虽是先认了错,可这错并不全在她身上。当时李氏带着身边服侍的旧人进府,都是得了云诜的首肯的。如果当初三娘贸然换了人,恐怕云诜会觉得她藏了歹心罢!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当初安然让她不要动李氏的人,只请郡王妃身边的人过去帮忙,是不是就防备着李氏的这一手?
郡王妃还没发话,云诜便先道:“这哪里是你的失察,倒是我的不是,当初纵着李氏带了人进来。没想到竟是这等奸佞小人,差点让你、让九妹妹受了委屈。”
虽说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在云诜的心中已经认定,问题不在三娘、不在安然。
三娘往日虽然脾气大,可她素来都是光明磊落,并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是不屑于在背后捅人刀子的。云诜对三娘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她既是答应了让李氏进门,也就不会做出暗害李氏和庶子的事。
见儿子和儿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龃龉,儿媳仿佛还开窍了一般,郡王妃心中大慰。
这件事到底是怎样,她心里多少有底。钱妈妈和孙妈妈在这洛月阁不是白待的,李氏的行事、脾气、心性如何,她们即便被隔绝在核心之外,也是看得分明。
多半是安然劝动了三娘来看庶子,李氏却想趁机陷害安然和三娘一回。
李氏这计策问题本不大,有些事很难说清,被陷害的人很容易稀里糊涂的蒙受不白之冤。可她碰上的安九,却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出了这样的事,竟格外的镇定从容,思路清晰。
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孩子,给云诜做妾,倒也委屈了她。
“三娘,今儿让九娘受了委屈。”毅郡王妃的话一出口,心中已经认定了是李氏作怪。“只是有小人作怪,也要让她们心服口服才是。你要知道,小人最是会乱攀咬的,得着一丝机会,她们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