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逛了半晌,安然和云芳等人都各自去了暂时歇息的屋子重新梳头,整理身上的衣裳。
等到安然进了西面的厢房,青杏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娘,方才在碑林里发生什么事了?”
安然知道自己当时崩溃的流泪吓到了青杏,她便柔声出言安抚道:“你别担心。”她轻描淡写的只说自己走岔了路,仿佛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便赶快跑了回来。
青杏听完,半信半疑的看着安然。
自家姑娘素来沉稳持重,当初听说要被送到郡王为妾时,姑娘在她们面前都没流过一滴眼泪。虽说未出阁的姑娘独自见了外男,传出去未免会染上不好的名声。可即便如此,碑林中并没有别人,姑娘远远瞧见便躲开了,决计不至于惊慌至此。
安然的笑容中,不觉透出一抹苦涩。
她失态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是再见到陈谦的那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上辈子她死得早、过得苦,许是上天垂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躲得陈谦远远地。当初从扬州痛快的来到京中,未尝没有躲开陈谦的意思。
可是见到陈谦的那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突然间全部涌入脑海,那些有过的甜言蜜语、陈谦渐渐的冷漠、丁氏的磋磨、妾室的欺压、后来陈谦再娶平妻的打击……
后来只剩下自己躺在病榻上,苍白虚弱的脸、骨瘦如柴的手腕、一日比一日模糊的视线,青杏、青梅哭泣的眼……
那些她拼命想遗忘的,在见到陈谦的那一刻,全部都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的快乐和痛苦都来自陈谦,纵然重生以来,她的生活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生。可是再次遇到陈谦,她才发现过去如影随形,她完全没有摆脱过去对她的影响。
无论如何,这一世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安然在心中反复的告诫着自己,她和陈谦不认识,以后更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
“其它的回去再说。”见青杏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安然道。
青杏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见安然的发鬓有些松了,忙伸手帮安然拿梳子抿了抿,又手脚麻利的替安然整理好因为跑动有些不整齐的衣裳。
“九姑娘,我进来了。”画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安然应了一声。
只见画屏手中拿着两个鸡蛋,她对安然屈了屈膝,道:“这是世子妃让我给您拿来的。方才世子妃问起我,您的眼睛怎么有些肿。我只说您是被尘土迷了眼,自己揉的。”
安然欣慰的点点头。
恐怕画屏也觉察出不对来,但在外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画屏把煮鸡蛋剥开了壳,轻轻的在安然的眼皮上滚着。“总不好让外人瞧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庆乡侯夫人是个嘴快的,让看瞧出不妥当来,不定怎么传呢。”
好在安然发肿透亮的眼皮,滚了一会儿鸡蛋后,总算好了许多。青杏端了热水来,服侍着安然净了面,画屏细心的替她重新擦了脂粉。
画屏拿过靶镜来,放到安然面前。
镜子中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看不出半分不妥当来。
“时候差不多了,姑娘还是移步世子妃处罢。”画屏对安然道:“一会儿就去见庆乡侯夫人了。”
安然答应着起身。
三娘带了四人去了离她们小院不远处的庆乡侯夫人暂歇的院子里。
云芳她们同庆乡侯夫人自然是熟悉的,只有安然才在宴席上见过一面。庆乡侯夫人对进退得宜、貌美娇俏的安然赞不绝口,还直问安然今年多大了。
庆乡侯夫人带了一个嫡女,两个庶女出来,嫡女和安然、云芳同龄,庶女一个十五、一个十四,和云兰年纪相仿。
三娘同庆乡侯夫人说话,小姑娘们便凑到了一起。
庆乡侯夫人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安然几次,见安然不知被谁逗笑了,那粲然的笑容,让人不由眼前一亮。她压低了声音,对三娘道:“你这妹妹可许了人家了?”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
“小姑娘真漂亮,人又是个娴静端庄的。”庆乡侯夫人道:“往后还不知要许什么样的人家呢,只可惜没托生在你娘的肚子里。”
三娘却是很护短的道:“便是庶出,我也只拿她当我嫡亲的妹妹看。家里的长辈也都疼她得紧,自然不能随便许了人。”
庆乡侯夫人不由笑道:“你还是这性子。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说罢,她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了安然身上。只见小姑娘身段婀娜,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优雅和贵气在。
她忍不住道:“我倒是有一门好亲,不知道你们可有意愿?”
第53章 阳差
“你且说来听听。”三娘还是没松口,她提醒道:“先说好了,我可做不了主,只是听一听罢了。”
庆乡侯夫人素来也是知道三娘的脾性的,倒也没觉得意外。
“是我娘家的侄子,定北侯府的庶长子方庭,今年二十了。虽说他继承不了爵位,却是个上进的,没有靠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的,如今已是两榜进士,前些日子擢选了庶吉士。不是我夸自家的孩子,庭哥儿生得一表人才、相貌上等。”
她的话一出口,本是抱着挑剔心态的三娘听了,也觉得不错。
“他房里还没收人,干干净净的。旁的人我还不给搭这线呢,今儿见了你这妹妹实在喜欢,才跟你说的。”庆乡侯夫人道:“这姻缘怎么样?”
三娘听罢,扬眉道:“您都说了好了,自然是好的。只是九娘年纪还小,定北侯府也没人见过她,说这些恐怕还未时尚早。”
庆乡侯夫人也没想着就此定下来,方庭虽是庶子,在家中也颇受器重,他的亲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定下的。横竖彼此都多个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