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心中同样没数。
等到她再度迈进三娘的正院时,便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三娘的陪嫁丫鬟青月正焦急的候在正房前的廊庑下,见安然一行人进来,青月本来燃起欣喜神色的面庞不由暗淡了几分。
怎么来得是姑娘中瞧着最不顶用的九姑娘?
哪怕五姑奶奶不能来,便是十姑娘来也是好的。
安然没留心到这么多,她已经隐约听到了正房那一排上大概是三娘卧房的屋子,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三娘该是知道了!
“九姑娘,银屏和画屏正在抱住了世子妃劝。”青月虽说不太相信安然,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安然点点头,脚步毫不停滞的往三娘的卧房走去。
越是走近,瓷器破碎的声音就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三娘的哭声、骂声。
安然顾不得那么多,推门就进。
只见满地的狼藉,有瓷器的碎片、玉石摆设的脆片,甚至几个精致盆景都乱七八糟的被仍到了地上。银屏和画屏跪在三娘面前,不让她出去。
“银屏、画屏,你们出去。”安然深吸一口气,沉着的道:“我有事跟三姐谈。”
“关上门守在外头,不许让一点儿风声透出去。否则唯你们是问!”安然目光凌厉的看向两人,一时倒也把怒火中烧的三娘唬住了。
银屏和画屏见状忙起身,心里却直犯嘀咕。
怎么来劝人的九姑娘,比自家姑娘还凶?
第23章 劝解(中)
等到二人出去后,卧房内只剩了安然和三娘两个人。
站在满地狼藉中的三娘,头上的发髻散了,一支赤金流苏步摇在鬓边摇摇欲坠;脸上犹自带着泪痕,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多半。在安然的印象中,三娘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美丽骄傲的,如今的狼狈模样,安然从没见过。
“三姐想要做什么去?”安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先发制人道:“去弄死李氏?还是跟姐夫拼命去?”
“我自是要去找云诜问个清楚!”三娘怒目圆睁,她余怒未消,胸脯还在剧烈的上下起伏,发狠似的道:“不用你操心,安九你给我让开!”
“哪里用姐夫说?我看就很明朗了。”安然丝毫不为所动,她凉凉的道“不过是姐夫瞒着您把李氏养在外头,如今李氏要生产了还在外头不像样,把她接回府中罢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三娘被安然的态度激怒了。
“安九你!”三娘本就气极、恨极,正无处发泄,这时安然还敢拿话刺她,自然没好果子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给我滚出去!”
安然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三姐且别急,我说的对不对,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给我滚开!”三娘气昏了头,她举起一件旧官窑的瓷瓶就要往安然身上招呼。
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安然眼疾手快的抄起圆桌上摆着的粉彩茶具,茶壶里的水已经冷透了。到底因为是姐妹,三娘的动作顿了一下,安然便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一整壶凉透的茶水,被安然泼到了三娘身上。
与此同时,安然躲了一下,瓷瓶撞到了安然身后的了落地罩上,又成了一堆碎片。
“三姐,这会儿可清醒些了?”安然稳稳的端回茶壶,仍旧放回到圆桌。
此时的三娘从头到脚被茶水淋得湿湿嗒嗒,面颊边甚至还沾着几片碎了的茶叶。梨花白的绫裙上沾染了一块块茶渍,脏兮兮的。原本怒火冲天的三娘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你、你——”三娘气得浑身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若是您没清醒……”安然目光往四周一扫,发现了插着桃花花枝的甜白瓷长颈瓶。她抢先一步拿到手中,勾唇道:“我再帮您清醒清醒?”
三娘没想到看起来老实柔弱的安然竟有如此厉害的一面,她相信安然能说到做到。方才被泼的狼狈极了,三娘不情不愿的服了个软。
安然微微一笑,放下了插瓶。
“若是三姐您冷静下来了,便听我说两句罢。”
闻言,三娘仍是冷着一张脸。
“三姐,我还是那句话,此时你出去又能怎样?”安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道:“你是拼着名声不管了,闹得郡王府人仰马翻,或是要跟姐夫离心离德,从此四年夫妻感情灰飞烟灭,像是仇人一样?”
“您说,歇斯底里的闹一场又能改变什么?能让李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消失吗?”安然神色晦暗不明,声音里有一丝飘忽不定悲伤。“我知道您生气,愤怒,我知道被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
怒火中烧的三娘渐渐冷静了下来。
“可大闹一场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让外人看笑话,让毅郡王、王妃觉得您小肚鸡肠、容不下人,让姐夫觉得您不体谅他!到时候您在郡王府可谓是四面楚歌!祖母和母亲该有多担心您,这样一来还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凭什么让我接受这一切?”三娘先是愤怒,而后说到伤心处,她跌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落。“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当初明明他答应我只守着我一个人……凭什么男人个个都要三妻四妾……”
“帝王坐拥天下四方!可今上身边只有皇后一个人!”三娘哽咽道:“各地佳丽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可从没传出过皇上宠幸了谁!十年了,皇上就只守着皇后一个人!”
安然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此时她也真切的感受到心痛。
是啊,不公平。
呵,公平?
“三姐,您说什么是公平呢?”安然走到三娘身边,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生生透出一丝冷意。“您说皇上富有天下却独宠皇后,姐夫不过是郡王世子罢了,做到有何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