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说的话句句诛心。
“三娘,如今你膝下无子,若是你没动静替姑爷纳妾,怕是郡王妃就要出手了。到时候郡王妃赏下来的人,即便你是正妻也要客气几分!”
“如今的主动权还在你手上,你不能再犹豫了!”
三娘怒急攻心,口不择言道:“娘您说的这样有道理?当初又是谁压着不肯让我爹纳妾!生怕有庶子庶女!又是谁把侯府的妾都送走,把生了庶子的妾借机发配到家庙中!”
顾不得自己母亲又惊又怒的眼神,三娘只想发泄心中的苦闷。“而如今呢?已经回来了两个庶女,祖母把她们的身世讲得头头是道,可是您却被蒙在鼓中了十几年!”
赵氏此刻反而镇定下来。
她沉声道:“三娘,你听好了,今日我便把话跟你掰开了说。”
“当初南安侯府受了牵连,远不如前,我从靖北侯府嫁过来,实属下嫁。你外祖家,为了你父亲的官位没少出力,太夫人她表面上自然敬着我、纵着我!我婚后多年无子,不仅打发走之前的侍妾,也能强压着不让你父亲娶姨娘!”
“没错,我是被蒙在鼓里十几年。”赵氏的声音越发平静,甚至没有一丝颤音,三娘却觉得有些惧意。“他们母子两个糊弄我,你父亲养在外头的人,生下的孩子竟都被太夫人派心腹带走,偷偷的养了起来。”
“六娘回来后,我才知道这一切,可是有什么用?”赵氏寒声道:“你外祖家不如先前,而你父亲却为着早早站队支持了今上云舒,反而更加官运亨通。如今太夫人见我们靖北侯府不复往日风光,开始给你父亲抬姨娘生庶女庶子,如今更是把送走的庶女便左一个右一个往回接。”
赵氏的神色越发漠然。
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三娘觉察到赵氏眼底深藏的伤痛。
“三娘,我这半辈子的后宅生活失败透顶、糊涂了半辈子,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娘,你别说了,是我错了!”三娘潸然泪下,无声的哽咽着。
赵氏起身上前,把三娘揽到了怀中,像是三娘幼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你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娘岂有不疼你的?”赵氏眼圈发红,隐忍的对三娘道:“只是形势比人强。若姑爷只是郡王府的二公子,娘绝对不肯逼你往姑爷身边塞人!可如今姑爷是世子,膝下怎么能没有子嗣?”
“知墨、如兰不仅模样好、性格好,她们父母的身契都捏在娘手中,她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她们服侍姑爷,日后得了一儿半女,便如同你亲生一样,你也对郡王府有了交代。”
三娘收起浑身的刺,久久的沉默不语。
赵氏见素来骄傲的女儿痛苦挣扎的模样,也心痛极了,可她必须让女儿做出正确的选择。
一片寂静无声,此时若是地上落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三娘闭了闭眼,露出一抹苦涩无奈的笑容。“即使如此,便让两个人先留下罢。”
见嘴硬的女儿终于松了口气,赵氏没感觉到半分喜悦,只有更加心疼。
今日只是来郡王府参加春宴,往女儿处送人这件事自是不能对外人提的,赵氏不便久留,只好带着一万个不放心的走了。
于是便有了三娘独自守着满地碎片的一幕。
“银屏、画屏,你们进来。”
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你们去把今日母亲带来的知墨、如兰安置好。”三娘心中斗争了半日,还是没最后下定决心。“让她们先跟了庞妈妈去做针线罢。”
庞妈妈是三娘的陪房之一,最擅长针线上的事,平日里三娘单独指了间屋子给她,还有两个小丫鬟,替三娘裁一些贴身衣物。
“对外头先别提她们两个。”三娘嘱咐道:“也别让外人看到她们。”
这两个人的来历银屏和画屏心中俱是有数,只是不便点破,听了三娘的吩咐,二人忙应下来照办。
三娘摆摆手,二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一室冷清。
三娘突然伸手捂住了脸,歪到了软榻上,无声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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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四姐妹随着赵氏回去后,便觉得赵氏分外心不在焉。
只是她们又不能问,只得心中藏着疑惑回了家。
回到侯府后,母女五人没换衣裳便直接去了太夫人处回话,讲了今日的见闻,说到云阳郡主,太夫人还让安然把玉扣拿出来瞧了瞧。
“郡主慈母的心,定会感动上苍,使得母女早日团聚。”太夫人叹道:“骨肉分离之痛,只有生养过的人才懂得。”
赵氏心中有气,也顾不得许多,拿话噎太夫人道:“好在咱们九娘有福气,竟有忠仆护佑,长大后平平安安的回了家。若云阳郡主的悦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迟早定然能回来。”
赵氏还特地加重了“忠仆”的语气。
果然太夫人神色微变,只是没说什么。
安然几个都觉察出气氛不对。
这会儿安然已经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走失”的真实性了。除了她的才学不如六娘,她和六娘的身世、外在的容貌都差不多……身边的都有服侍过太夫人的旧人,都出落得极好。
若是她没有这副容貌,还会被接回来吗?
安然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先前从没有过的想法。
可她前一世为何没有回到侯府?
疑问又都回到了原点。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安然还能笃定的相信这个解释,如今却越来越迷糊。
这会儿总要有人出来缓和气氛,最小又最乖巧懂事的十娘便出来打圆场,说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都见了什么人。
姐妹几人都不是笨的,你一言我一语,太夫人的正房中便充满了小姑娘们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