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手绢沾染着一点一点的血腥,梁琰粗略擦拭了一般,便收起手绢,却见宋绮罗仍然坐在树旁。
“宋主事,这是想在这陪着这尸体不成。”
“丞相大人,下官没见识,方才亲眼见您杀那车夫,这会心里缓过来了,但是这腿还没缓过来,现在还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宋绮罗心里是不慌了,可是方才趁梁琰擦衣服的空挡准备起身,却发现腿脚不受控制,竟怎么也站不起来,想来是方才吓狠了,“要不,我们过会再走?”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她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只听那梁丞相的声音冷冷的传过来。
“碍事。”
第七章
深冬的山林里枝叶零落,阳光穿过光凸的枝丫点缀在这条僻静的山路上。
转眼便是男人宽阔的胸膛,仿佛还能在这血腥味间嗅到那股好闻的松竹香,她双手别扭的搁在自己胸前,男人有力的大手稳稳当当地卡在她的腋下和腿后膝处,竟令她一时有些怔忡和心猿意马。
这丞相大人真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会是对她嫌弃至极,现又对她这般。宋绮罗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仰头小声道,“丞相大人的,下官应该差不多可以自己走了。”
她试图动一下身子,又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横抱着,抬眼见男人清俊的眉眼微蹙,也不好再乱动下去。
梁琰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手下隔着衣服触及的地方一片柔软,他眸光微闪,脚步突然加快,在山路的出口处将她放了下来。
“自己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脸色也突然变得幽然,宋绮罗不懂这人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难不成是自己太重,累到他了?可是她都说可以放她下来了。不过,眼看出了这路口便是往京城街市的方向了,穿过这条街市,就是丞相府。
仿佛之前被人追杀的情景不曾发生过,不过,这车夫是出相府时便安排好的,而且看方才那样子似乎不是冲她来。
“丞相大人,这三天两头的总有人暗中对付您,依下官看,您明日让陛下再派几个宫里的侍卫跟在您身边。”
梁琰只幽幽说道,“对付这些个人本相还是不在话下的,要是身边没个碍事的会更好。”
“大人是在说下官吗?”宋绮罗明知故问,“哎,下官方才怕丞相大人分心,可是寻着机会便立刻躲到了一边。
她自觉自己表现的很不错,说完之后脸上便写满了微笑,亦步亦趋地跟在梁琰旁边,准备随时准备开口说那剩下的碎银子的事。
“宋主事表现确实积极,这一路也确实处处为本相着想。”
丞相大人您终于发现了,您知道下官的心意便好,下官可是一心为丞相大人效劳,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呀,宋绮罗一脸欣慰。
梁琰侧头垂眸,见这小女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觉得莫名其妙,“即是如此,待会记得去本相府上账房那把今日剩下的碎银登记报备上。”
这话一落,就见宋绮罗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秀眉扭动,“丞相大人,咱们明天出来还得用呢。”
“明日出来你自个待上银两。”梁琰铁了心不想将那碎银给她。
这可把她急的,平日里畏畏缩缩,一说到钱财便精神了好几分,于是硬着头皮道,“下官这个月的俸禄都没着落。”
“既然宋主事手中如此拮据,这半年俸禄便不克扣了,月底去户部领吧。”
他话音一落,宋绮罗便是喜上眉梢,愈发觉得这趟没白走,刚才的刀光剑影在这半年的俸禄的衬托下便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丞相大人,您真是通情达理,体恤下臣,宅心仁厚,宽宏大量!”
梁琰停下步子,回头漫不经心道,“宋主事倒是生了一张巧嘴,那今后的茶水钱?”
“茶水钱自然是下官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她低着头回话,没有发觉男人浅薄的唇角微抿,只是那抹微笑稍纵即逝,待她抬头,男人脸色如常,清冷挺俊。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哎,好歹那半年俸禄回来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兴奋。
他们没有走多久便碰到了相府来接应的人。正是那管事驾着另外一辆马车赶了过来,他见到他们当即跳下马车,双膝跪地,向梁琰请罪,“相爷,小人办事不力,这车夫小人实在没想到他——”
“没事,人,本相已经处理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回相爷,今日准备将那舞姬押出相府,送去边疆,不过临出府时,她说有事要禀,于是便将这事和盘托出了,这车夫是上个月小人从贩子那买回来的,没成想是那边的人,小人办事不力。”
“此事确实粗心大意了,人本相已经处理了,下不为例。”梁琰挥袖绕过他上了马车。
一脸茫然的宋绮罗对着管事笑笑,随后跟了上去。
待她坐好,又偷偷拿眼看着梁琰,只不过,梁丞相目光如炬,很快便捕捉到她的眼神。
没多久,管事便将马车慢慢驾了出去,街市的叫卖声隔着马车传入耳中。
一切都像刚开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绮罗不笨,虽然她不知道这两次的刺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可是在这大越朝谁还敢和丞相大人作对?她着实想不明白。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会活的久一点。”
低沉的声音响起,宋绮罗低下头,心里有些怨念,这丞相大人莫不是有什么法力,怎么她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丞相大人说的是,幸亏下官只对这世间一些俗物感兴趣。”既然丞相大人不想让她打探,那她便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说来听听,哪些俗物?”梁琰问道。
“回丞相大人,下官到底是一个女子,这欢喜着的东西莫过于钱财和——”宋绮罗顿住,眼前的丞相大人脸色清和,眸底一片淡然,她微微抿唇。
“和什么?”
外面驾着马车的管事脸色有点吃惊,他家相爷话可是向来比较少的,而且这种问题他家高贵又英挺的相爷竟然还一本正经的追问,反常,着实反常,莫不是因这两日的刺杀受了刺激?
“和男色呀。”宋绮罗觉得自己今天胆子一定是被吓大了,说完又十分懊悔,“丞相大人,下官是在开玩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