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朗不知高南锦曾偷偷调阅过太医院的医档。只知,当时皇后还在世,高南锦得了皇后的恩典,时常往来太医院和药监,还给长信宫送过几次汤药。谢云朗立刻跪下:“臣推测,内子对皇后的早逝始终无法释怀,因而想追查皇后在世时的用药,看看有没有异常。她经手过几次药材,怕被奸人利用,也是出于一片善意,还请皇上恕罪。若皇上执意降罪,臣愿意替她承担。”
裴章冷冷地笑了一下:“你们以为朕没有查吗?”
谢云朗猛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又低下头:“是臣和内子僭越。”
裴章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谢云朗的面前,俯视着他。他们君臣之间,只是公务上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私交。皇帝更不可能知道他跟皇后的那些隐秘的过往。谢云朗知道皇帝不信他,有所保留,只是这次,他恰好能作为牵制靖远侯的棋子,为其所用。
“后宫不得干政。同样,外臣也别把手伸得太长,干扰后宫。这次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别有下次。西北的差事好好干,朕以后还想仰仗谢卿分担国事。”
天子这话,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同时也是鞭策谢云朗好好为他办事,否则随时可能翻旧账。他之前的想法还是天真了,如果有人要害皇后,也不可能做得那么明显。谋害国母是何等重罪,谁敢轻易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皇帝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帝王权术,此人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谢云朗告退以后,大内官也向皇帝请罪。内宫诸处,亦是大内官的管辖范围。但他只有一个人,无法面面俱到,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这次若不是太医院禀报,皇后的医档被人调阅,他还蒙在鼓里。
“皇后不在了,谢夫人如何能进到太医院?”大内官困惑。
裴章记得高氏上回进宫的记录是去蒹葭宫见庄妃。庄妃知道高氏想查,索性就开了方便之门,顺便也算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毕竟谋害皇后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很久了,她自己也觉得不舒服。
裴章仰靠在龙椅上,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当初坐这把龙椅,是为了保命。坐上去之后才发现,很多事,都渐渐身不由己。早知如此,当初拼着不要皇室的身份,换一个自由。只是,安国公不会同意他的女儿,跟着自己变成平民,受苦受累。
大内官等了会儿,还以为皇帝要批阅奏章,可是走近一看,皇帝竟然睡着了?
近来皆是如此,皇帝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白日常常前一刻精神百倍,后一刻就昏昏欲睡,像是生了病。
他曾请太医院的院正来看,院正却查不出任何异样,只说劳累所致。
大内官把一个毯子,轻轻地披在天子的身上,发现他的两鬓,早生华发。他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皇上早晚得把自己给累死。他想着,好歹得让庄妃娘娘来劝一劝。
可庄妃……毕竟不是皇上心里的人啊。
今天临时起意带娃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累瘫了,只能写这么多。
明天尝试补更哈。下一章就是对手戏了。
第44章
已过辰时,裴延走出皇城,站在天街前面等了会儿。
青峰走过来问道:“爷,我们不回去吗?”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副懊恼的样子,想来昨夜是打算去沈姨娘那儿的,但看书看得忘了时间,今儿个一大早又被叫到宫里来,这会儿归心似箭才对。
等一等。裴延打着手势说道。
在他心里,儿女私情,远没有到比大局更重要的地步。
天街的对面,商铺都已经开门了。卖包子的店门口,锅里放置着一摞高高的蒸笼,热腾腾地升起白雾。肉包的香味时不时地飘过来。
青峰看得饿了,努力地咽了口水,巴巴地看了裴延一眼。
这时,谢云朗从宫内走出来。他看到裴延没走,没想到他在等自己,只是抱拳打个招呼,就准备走开了。
“谢大人留步。”青峰开口叫到。
谢云朗停住脚步,回过头。
“侯爷想请您去对面吃点东西,不知您是否赏脸?侯爷有几句话想跟您说。”青峰一边看裴延的手势,一边说道。
谢云朗本想拒绝的。他向来独善其身,不跟朝臣往来,因为没有必要。但今日忽然调他去西北,想到今后二人还要共事,关系弄得太僵也不好,便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天街,一起到了对面的包子铺。这个时辰,铺子里还没什么人,四张桌子都空着。裴延走到最里面的桌子坐下来,谢云朗跟着走进去,看到桌子上有些污渍,皱了皱眉头。他出身优渥,吃穿讲究,更是有些洁癖。
但看裴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人家堂堂侯爷都没说话,他要是开口提出换个地方,显得太矫情了。
他只得坐下来,从袖中掏出帕子,默默地擦了擦面前的桌子。
小二拿了两笼包子,三碗豆浆放在桌子上,看到谢云朗在擦桌子,体贴地从肩上拿下白巾,帮他的忙。
“客官,我们这桌子常擦的,不脏。”他笑着说道。
谢云朗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那装豆浆的碗,好歹看着还算干净。而竹篾编的蒸笼,大概因为使用得久了,外面有点点的黑斑,看着不太舒服。他问道:“侯爷找我,有什么事?”
裴延拿了一个包子在吃,又喝了口豆浆。
青峰站在旁边,对他说道:“谢大人,一早进宫,您就不饿吗?不如先填饱肚子再慢慢说?”
谢云朗看了裴延一眼,裴延只顾埋头吃,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他耐着性子,端起大碗,慢慢地喝豆浆,等他再抬头想拿个包子的时候,那两笼包子已经见了底,最后的一个,也被青峰拿起来,忙不迭地塞进嘴里。
青峰咧嘴笑:“谢大人别见怪。咱们在军中吃饭都靠抢的,不抢吃不饱。似您这般慢条斯理的,恐怕早就饿死了。以后到了西北,可要改改。”
谢云朗拿帕子擦了下嘴,不以为然:“我还有很多公务要跟吏部的人交代,侯爷如果没什么要事,我先回去了。”他说完起身,裴延抬手拦住他,打着手势,让青峰来说。
“谢大人,您可知道皇上调您去西北的用意?您没有任何从军的经验,祖上世代为文官,就不奇怪皇上此举?”
谢云朗重新坐下来,看着裴延:“那侯爷觉得,皇上是何意?”
“皇上想要提拔谢大人入内阁,短期之内,没有比立军功更好的办法。大业向来看重军功,尤其这几年边境多发事端,很多贵族子弟都想入军,以求建功立业,早跃龙门。但战场上刀剑无眼,或许还不至于豁出性命,可是受个伤,疼得半死不活也是常事。”
谢云朗之前没有了解过军中的事情,以为随军参赞也就在军帐里给主帅出谋划策,跟在朝为官差不多。裴延这么一说,倒觉出几分危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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