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腿伤还没好?”
“每日涂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不能跑跳,走路不成问题。”
韩云牧蹙眉道:“陛下腿伤未愈,身边怎么连个随行的人都没有?沁弦呢?”
萧羽彦忙摆手道:“寡人吩咐他做事去了,今日只是闲来走走。想起南书房还有折子要处理,便急着赶过去。大司马这是在巡防?”
韩云牧颔首:“近来宫中来往进出之人闲杂,多以要多加留意。陛下也应该小心才是,应让十七一直跟随着,以防万一。”
这一番话,让萧羽彦愈发觉得韩云牧其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他分明也是关心她的安危的,而且这般加强巡防,也是尽到了臣子的职责。她改些时日,还是要好好奖赏他。
“寡人知道了,大司马还有职责在身,且先去巡防吧。”萧羽彦说着便要离开。
韩云牧却依旧捉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臣护送陛下前去。”
盛情难却,萧羽彦只好由着韩云牧跟在她身旁。毕竟她也挣脱不开,只是觉得这姿势十分不舒服。她又不是不能走,他还偏要这般扶着她。两人走在永巷里,身后跟着乌压压一众御林军。
萧羽彦走的慢,御林军也就迈着小碎步跟在她后面。她偷眼瞧了瞧,宫中的御林军可真不在少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听命与她。
她瞥了眼身旁的韩云牧。其实御林军听不听她的,眼下还不是当务之急。只要韩云牧肯为她办事,又没有反心,不就万事大吉了。她以前就是不会说话,总是惹恼了他。如今还是要学会拉拢人心才是。
“大司马,我这伤其实不算什么。小时候我常听二姐回来说你的英勇事迹。据说大司马当年驰骋沙场之时,有一次与二姐一同中了敌军的圈套。遭到几百名敌军围攻,却依旧凭一己之力杀出了重围。回来的时候身负重伤。想必跟我这点伤比起来,大司马应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萧羽彦自小便不会逢迎拍马这一套,想来这话是夸他英勇,应该没错。韩云牧转头瞧了瞧她,忽然道:“我于陛下自然不同。陛下千金之躯,便是蹭破了些皮,也是天大的事儿。”
“不是不是,寡人的意思是,大司马如此骁勇善战,真想亲眼去瞧一瞧你的英姿。”
“陛下是希望黎国战火再起?”
萧羽彦急了:“也不是!我——我就是想夸一夸大司马你。”
韩云牧忽然忍俊不禁,唇畔勾起了一丝笑意。萧羽彦怔住了,吃惊地望着他:“你笑了!韩爱卿,这可是寡人头一次见你笑!”
话音刚落,那笑意已经杳无踪迹。韩云牧又板了脸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切记谨言慎行。”
“好。寡人记住了。”萧羽彦高兴地看着韩云牧。虽然他这也是老生常谈,但今日能看到韩云牧笑,证明君臣的关系有所好转。
韩云牧扶着萧羽彦走到南书房。她落了座,韩云牧却并未离去。萧羽彦抽出一本折子,正要去看,又见韩云牧看着她。便道:“大司马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韩云牧似乎是才回过神来,颔首道:“近来朝廷选拔人才,听闻陛下对那些孝廉并不十分中意。陛下可是有别的人选?”
萧羽彦顿了顿,严肃了起来。经过几次和韩云牧的相处,她发现还是要实诚一些才好,便道:“寡人确实不是十分中意。举荐上来的这些孝廉,基本都是世家大族,王宫贵胄之子。寒门子弟十者一二。莫非这寒门就真的难出贵子了么?”
此言一出,韩云牧不由得多看了萧羽彦一眼。沉吟良久,他才道:“陛下果真有先帝之德。早些年,先帝也曾说过,想要让贤明之士得以入朝为官。只是……”
萧羽彦想了想,不解道:“可父皇生前并未同我提过此事,朝中的格局也没有什么变化。”
韩云牧叹了口气:“一腔热血是一回事,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另一回事。其实陛下出世之时,先帝正值盛年。即便是独宠太后一人,太后也一直有所出。断然不至于陷入那样的境地。”
接下来的话,韩云牧没有多说。萧羽彦却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对父皇知之甚少。她只知他对她严苛,却从未想过他为君这些年来遭遇过的风雨。
如今想来,她要走的路,父皇曾经也试图踏上过。可生命就像是一个轮回,到她要走这条路的时候,同样是荆棘遍布。
萧羽彦捏着那一份吏部呈上来的名单,只觉得有千斤之重。良久,她才缓缓道:“此事容寡人再思虑两日。”
“陛下认真考虑,臣告退。”韩云牧说着转身离开了南书房。
萧羽彦研究了那份名单许久,她已经命人调来了他们的卷宗,身家背景都明明白白记载着。可是都没什么特别值得欣赏的地方。
她翻了翻桌上那一摞书,忽然,一本黄皮的封面映入眼帘。萧羽彦抽了出来瞧了一眼,那是一本精致的线装书。书面上什么都没有。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过这么一本书在桌上,也不像是谁呈上来的奏折。
于是萧羽彦翻开来瞧了瞧,又立刻面红耳赤地阖上了。
这是谁?!居然把一册□□摆在了她的桌子上!若是不小心抽出来被大臣们瞧见了,她这脸面往哪里搁?
萧羽彦心里腹诽,双手却很诚实,又重新打开了那本书。仔细瞧来,这书上也不全是淫1词艳曲。有那么一回专门写的是女子如何几次三番将情郎拿下的。
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萧羽彦顺手将那本书揣在袖子里带了回去。
回到宫中,穆顷白正将笔搁下,似乎写了什么东西。她凑过去瞧了瞧,洋洋洒洒一页纸,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穆顷白瞧了瞧她,起身执了她的手道:“羽儿,该用晚膳了。”
“你这写的是什么?”萧羽彦好奇道。
“昨日读黎国本纪有感,写了一篇策论。你想看么?”
萧羽彦心中叹服,难怪当初学宫中的夫子都喜欢穆顷白。这样勤勉的学生,换了她是夫子,也一样喜欢。不过她没那么好学,向来是算盘珠子,夫子小教鞭抽着,她才动一动。
只是这策论是穆顷白写的,她倒是很好奇他写了些什么。萧羽彦一面喝着清粥,一面瞧着穆顷白。也自觉这样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屈才。
她记得师父曾对着她和师兄凛渊分析天下局势。彼时诸侯国混战,还未形成这样五国鼎立之势。而穆顷白却已经是年少扬名。
泗水一站,他以一万齐兵清剿了晋国五万精锐。那一仗,晋国损失了多名大将,从此一蹶不振。逃回来的晋兵都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师父便曾以穆顷白为例,说过倘若没有周天子。能一统五国的王者,放眼天下,唯公子顷白。
当时萧羽彦还有些嗤之以鼻,她觉得他不过是兵书读的多了些。要想一统天下,却少了些狠辣和果决。所以问师父,若是她继承国君之位。将来可有可能一统五国。
师父当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她说了多好笑的话。良久才道,除非她能手握黎国的朝政和兵权,否则无资格争夺天下。
萧羽彦不知道师父是否已经知晓自己是女子这件事,但从师父的言语中揣测。师父或许是觉得她连拿下黎国的本事也没有。
穆顷白用完晚膳,发现萧羽彦正望着他发呆。便伸手晃了晃,萧羽彦回过神,忽然问穆顷白:“小白白,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得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