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心头一惊,轩起剑眉问:“大单于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罔顾信义,食言而肥么?”
“哈哈哈……”
那单于仰天大笑,其中尽含着得意和狂妄,好半晌才停歇下来,狰狞着面孔道:“食言而肥又如何?你们中原人不是最爱做这种事么?本单于偏要娶这个女人做阏氏,然后派人去夏国的都城取那一千两黄金,等东西都到手了,再拿你去换一大笔财物,瓷器、生铁、草药,绢帛……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哈哈哈……”
徐少卿浑身颤抖着,唇角抽了两下,不着形迹的将手移到腰间,冷然道:“若是这样的话,你便什么也得不到了。”
“想谈条件,也得有些本钱才行,像你这样靠女人救命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在本单于面前指手画脚?哦,对了,听说你们东厂都是些假男人,本单于总是奇怪,这马骟了便能长途远征,耐饥渴苦辛,也不会咬人踢人,这人骟了可有什么用?莫非不男不女,看着有趣么?本单于今日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言罢,便纵身跳下马,向他走来。
这话极尽侮辱,即便像高暧这般的沉闷性子,却也听得目眦欲裂,恨不得立时扑上去与他拼了,只可惜身子虚弱使不上半点力气。
心念一动,便颤巍巍的将手伸到袖中,摸到那柄乌金匕首,紧紧握着,暗下决心,只待徐少卿有什么不测,便立时自刎,绝不会将清白之躯拱手丧在这些十恶不赦的戎贼手中。
徐少卿狐眸中寒意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中扣着最后一枚钢针。
眼见那单于已来到不足五步的地方,估摸着距离如此之近,对方已避无可避,正要扬手掷出,冷不妨却有一道清冷的劲风从背后袭来,擦着耳轮疾飞而过!
他霍然心惊,还未及反应,便听那单于闷声惨呼,右臂上已中了一支翎箭,长不过尺许,但通体却作金色,甚是惹眼。
“嗖,嗖,嗖——”
漫天箭雨从背后铺天盖地的袭来,猃戎阵中登时惨叫连连,十几人中箭,倒毙于马下。
蹄声四起,密如雨点,谷口处已尘头大作。
两名狼主挥着弯刀挡开飞窜而来的翎箭,不顾性命的冲上前来,左右护持着那单于向回跑,口中大叫着:“有敌袭!是夏国的高昶,长生天最痛恨的妖魔,大单于快走,迟了便来不及了!”
那单于面色铁青,兀自不信的叫道:“高昶?他不是离开这里回京城了么?不可能,一定不是他!”
“大单于,不会错,就是高昶!这支金羽翎箭便是明证,快走吧!”
两名狼主不敢再多说,硬生生将他拖回去,扶上马,在一众猃戎骑兵的簇拥下飞也似的向来路逃去。
高暧猛然听到他们提起“高昶”这两个字,也是大吃一惊,蓦然回首,便见数百战骑正踏着尘头迎面狂奔而来。
为首的那人头束玉冠,下跨白龙神驹,身披赤金龙鳞连环甲……
她浑身一松,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便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厂花:作者你出来,我们聊聊。
作者:啥?
厂花:晋王那身行头咋回事?好像我那一身明显干不过人家啊?
作者:(⊙v⊙)这个……你想穿啥?
厂花:我想想……不穿行么?
第63章 边城月
曳撒飘飘,已欺到近前,翩翩然如踏莎惊鸿,长臂轻伸,赶在倒下前将那摇摇而坠的娇躯一览而起,横抱在胸前。
这下使力过猛,甫一站定,脚下便已虚浮,像踩在棉花上,脑中一阵昏沉,双腿发软,竟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可那双臂膀却仍绷着劲力,平平地托着那柔软的身子,丝毫没有歪斜。
他强自运气调息,勉力压下胸间的烦恶,才不至立时昏厥。
再看高暧时,见她虽是俏脸苍白,但却面色平和,鼻息调匀,微翘的樱唇犹带浅笑,并不见有什么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哒哒哒”马蹄声响,由远而近。
再抬眼时,那通体瑞白的神驹已飞驰而至,上跨的人兔起鹘落,翻鞍跃下,昂然立在面前。
而那些紧随其后的铁骑却没有停步,从身旁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喊杀声震耳欲聋,竟似洪峰过境,转瞬间便将整座山谷淹没了。
“激流”过后,空谷寂然,只留寥寥数骑,注视着那仅隔数尺对峙而望的两人。
“臣徐少卿……拜见晋王殿下。”他跪在地上,强撑着微微躬身见礼。
晋王高昶冷然俯睨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唇角微微蠕弄着,又见他怀中的高暧昏迷不醒,肩背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血色浸染,令人不忍直视,面上登时一沉,目光中寒意陡盛。
但那神色一闪即逝,旋即便恢复如常,淡淡应了声:“徐厂臣护送公主北行,一路辛苦,如今既是伤重,本王这便差人送你回秣城医治调养,来人啊。”
两名全盔全甲的骑兵抱拳应命,正要上前,便听徐少卿忽然道:“殿下不必了……”
他出言急了些,只觉胸口猛然间剧痛无比,喉头一甜,强忍着将那股涌到口中的鲜血咽了回去,面上故作平静道:“多谢殿下关心,臣的伤并无大碍,自行料理便可。”
“哦,那是本王多事了,徐厂臣请自便吧。”
高昶唇角微微撩起,忽然上前两步,俯身探下双臂,向上一抬,竟将高暧抱了过去。
徐少卿蓦然一惊,有些愕然的昂起头,见对方并未起身,那张铁青的脸仍俯在近前,双目如利剑般瞪着自己。
“本王要带皇妹回城静养,便不多陪了,徐厂臣且好自为之。”
“是,臣恭送殿下。”
徐少卿只作未见,避开那眼中怨毒的锋芒,起身打了一躬。
高昶见他竟似浑不在意,唇角不由又抽了两下,鼻中一哼,便转身跃上马背,怀抱高暧,引着一众骑兵疾驰出谷,踏尘而去。
待他们走远,隐在左近的东厂档头和番役才现身出来,飞奔到近前,躬身道:“属下等来迟,督主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