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方才在花厅里,顾熙言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此刻听见顾母的话,低着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顾母又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幼时我未教你读《女训》、《女则》,便是想让你明白,女子出嫁,凡事自己开心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贤良淑德”,都是那些迂腐文人用来骗女人的鬼话。”

“我看那平阳侯也过了胡闹的年纪,想必不是个荒淫无度的,他如今对你这番,你可想过为何?”

顾熙言一张小脸红成了虾子,轻声道,“是……是他疼爱我?”

“这便对了。”顾母道,“闺房之中,夫君喜爱你,才愿意亲近你,切不可把这‘心意’当做‘糟践’。”

顾熙言闻言一愣,竟是呆了。

这些日子,顾熙言不是没想过萧让所作所为背后的深意。答案呼之欲出,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萧让怎么会喜爱她呢?!这绝不可能!

顾林氏看着女儿茫然的模样,叹口气道,“夫妻恩爱是苦心经营出来的,平阳侯威名赫赫,是个铁腕手段的人,你对着这样的夫君,便要化作绕指柔。凡事和他软声软语的说,且不可不可一味逞强。”

“听王妈妈说,平阳侯府中有两个侍妾,等你夫君回来,探探口风,若是平阳侯不在意,随意打发了便是。你夫君心思深沉,你在侯府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顾林氏不提这一茬,顾熙言都要忘到脑后了。平阳侯府中没有小妾,只有两个侍妾,据说是前些年萧让行军带兵回京时带回侯府的。一来二去,那两位美人便被安置在了平阳侯府的解秋园里。

——说是侍妾算是抬举了,因为萧让对这两位美人压根分不清姓甚名谁,也不曾在解秋园歇过一晚,更别提抬名分了。

上一世,萧让府中好像也有这么两个美人。只不过当时顾熙言只顾着和萧让稚气,也不屑于放低身段搭理她们。

顾熙言一张小脸已经红到了耳后,根望着母亲保养得宜的脸庞,不想让顾林氏担心,只好轻启朱唇应了一声,“谨遵母亲教诲。”

……

待母女二人从闺房中出来,已经接近午时。一家人欢欢喜喜用了午饭,顾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便来请了。

顾老太太住在鹤寿堂,平日里吃饭皆有鹤寿堂的小厨房单独做些清淡养生的菜色来。不过,顾老夫人更多的是不愿掺和顾父顾母两口子的事儿,用她的话来说,便是,“你父亲母亲成婚二十余载,府中未有一妾一侍,难得恩爱如初。我这老婆子整日在他俩跟前惹眼,何苦来哉?”

顾老太太和顾熙言有些“隔代亲”,当日送顾熙言出嫁更是掉了不少眼泪,如今三日未见,想单独和孙女儿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顾熙言得了顾父、顾母的首肯,便行礼告退,随着婆子丫鬟穿过九曲回廊,往鹤寿堂的方向走去了。

第9章 回门(下)

鹤寿堂里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像,顾老太太刚插上三炷香,便听婆子来报,“回老太太,姑娘来了。”

顾江氏忙扶着身边丫鬟的手上前,拉着顾熙文坐在主位铺着织锦靠背的软塌上,含着微笑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顾熙言笑道,“孙女儿方才离家了三天,祖母竟是不认识熙儿了不成。”

方才门口短短一见,顾江氏来不及和孙女儿说上几句话。老人家一颗心急着见孙女儿,午饭都没用多少。

此时千盼万盼盼来了孙女儿,顾老太太见顾熙言穿戴打扮富贵堂皇、面色含情的模样,便知道平阳侯待她还不错,也就放宽了心,嗔笑道:“你这皮猴儿,就知道在祖母面前猖狂!”

软塌之下放置了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十来叠吃食,顾熙言定睛一看,皆是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果脯。

一旁的管妈妈见她急不可待的模样,忙笑着递上一双银筷子,“姑娘快趁热吃吧,从出嫁那日,老太太就一直巴巴的等着三朝回门这天呢!今儿个一早,老太太刚起床还未洗漱,就吩咐小厨房别忘了做了姑娘最喜欢的点心吃食!”

顾老太太笑骂道,“你这老婆子,什么时候学的这般嘴碎!”

顾熙言眼眶一酸,强忍着泪意接过了筷子,夹了一块山楂糕,佯装出一副吃的欢欢喜喜的模样来。

顾老太太看顾熙言吃的满足,一边笑着道,“我听你身边的丫鬟婆子说了这三天的事情。治家的事,你做的很好。”

“身为当家主母,切记要恩威并施,严慈相济,才能教下面的人服服帖帖。”

“你夫君心中有宏韬伟略,是个手段纯熟的人,必不会容忍府中有大奸大恶之人。你只管分辨出能人和蠢人,再把那些能人为你所用便是。”

顾熙言咬着一筷子春卷,含糊不清的笑道,“我和祖母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顾老太太嗔怪的看她一眼,又道,“你对廖妈妈的处置也很好。古谚有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中泥沙万千,哪里有清澈的时候?”

“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无数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两岸无数田地。不因水清而偏用,也不因水浊而偏废。”

“治家也是这个道理。‘明主’时常敲打之下才有‘忠仆’,自古皆然。”

顾熙言听的认真,颇有些顿悟,“祖母教诲的是。”

顾老太太忽然肃了脸色,话音一转,又问,“我听闻平阳侯新婚之夜索求无度,可真有此事?”

顾熙言手里筷子一抖,筷子上的麻薯顺势滚落在了盘子里,她红着脸嘟囔道,“祖母怎么也知道这事了……”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想必你母亲在房中也同你说过这事儿了,只是有些话你母亲不好说的太直白,还是要我这个老婆子来说。”

“夫妻之间行鱼水之欢本就是天道伦常。”

“当家主母出了门是要持重端庄,可若在闺房中,整天也如泥塑的菩萨一般正经,岂不是乏味至极!你们是夫妻,关起门来自有一番闺中情趣,难不成天下夫妻关起门来都读孔夫子?你这孩子怎么越长大反倒越迂腐了!”

顾熙言听着祖母的教训,当即放下筷子,上前挽着顾老太太的胳膊一顿哭诉,“可……可他实在是粗暴的很……孙女儿一开始还强忍着,谁料中途便晕了过去……”

顾熙言眼眶红红,又羞红了脸解开衣襟,教老太太看身上迟迟未消的青紫痕迹。

顾老太太看着顾熙言一身淤痕,暗自吃了一惊,心中不禁暗暗心疼。可看着顾熙言那副怯懦的小女儿样子,更多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他实在过分,该说他的时候就要直说!男人有几个心细如发的?你只有说出来,慢慢调教着,才是正儿八经你的夫君!你若是不说,一味委曲求全,他又怎的知道这些!”

“平阳侯府世代驰骋沙场,你夫君文武双全,心眼只怕是你的一百倍也不止!你在他面前不要使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做到坦诚相待才是长久之计!”

顾熙言听着顾林氏的训斥,咬着嘴唇道,“可……咱们家中世代都是文人墨客,我见了他总是害怕。”

顾老太太一听,差点没气过背去,她抬手戳了下顾熙言的脑门儿,“糊涂!文人墨客有什么好的,一股子酸腐气。你且看看,这大燕朝除了咱们顾氏开明些之外,有哪个世家大族不教族中女眷苦读《女训》、《女则》?”